琉璃厂的暮色总是裹着宣纸味。我跪在澄心堂的裱画案前,鎏金镊子夹起最后一片《霓裳羽衣曲》残谱。蝉翼宣在无影灯下透出经纬,忽有人叩响格栅门,带进一缕沉水香。
"林老师,我这有卷明刻本要修。"张云雷的声音混着琉璃风铃,惊得我手抖散金箔。他抱着的紫檀书匣啪嗒弹开,掉出本《西厢记》插画册——正停在我昨夜修复的"月下听琴"页。
我盯着他襟前晃动的翡翠平安扣:"张先生走错门了,古籍修复在隔壁..."
"没错。"他反手锁上门闩,象牙白长衫扫过满地楮皮纸,"孟哥说整个琉璃厂,只有你敢接我这单生意。"袖中滑出卷泛黄的信笺,纸上簪花小楷竟是我十八岁采访郭德纲时的笔迹。
【问张先生:若台下空无一人,还唱吗?】
【答:只要有一盏灯亮着,就是满堂彩。】
记忆呼啸着撞进胸腔。2015年那个雪夜,我攥着录音笔在后台堵住刚结束手术的张云雷。他裹着羽绒服咳出血丝,眼睛却亮得像三庆园的宫灯:"姑娘,角儿是给知音活的。"
此刻他指尖点在那行"知音难觅"上:"林老师当年没问完的问题,现在能答了吗?"他突然解开长衫,锁骨下方露出道新愈的伤疤,缝合线脚细如工笔画的游丝。
我手背骤凉,那夜替他挡刀的记忆涌上来。急诊室的白炽灯下,他攥着染血的翡翠镯不松手:"穗岁...穗岁..." 麻药都化不开的执念。
"其实那年南京..."他刚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孟晚棠的娇笑。我们同时转头,看见她正引着位穿中山装的老者经过橱窗。老者手中的虬角烟斗闪过寒光——正是上个月非遗展失窃的恭王府旧物。
张云雷突然揽我入怀,带着我旋进八宝阁后的暗室。樟木香混着他颈侧的药味,我数着他心跳间隙的金属轻响,那是钢板在胸腔里打的节拍。
"别动。"他唇峰擦过我耳尖,"看戏。"
透过格栅,孟晚棠正将卷轴铺在案上。老者用放大镜照见"广陵散"三字,突然甩开烟斗:"拿赝品糊弄九门的人?" 烟斗砸碎青瓷笔洗的刹那,孟晚棠腕间的珍珠手链突然迸裂。
"吴老息怒。"她捡珍珠的姿势像在拾棋子,"真迹在..." 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指向我们藏身的方位。
暗室门被撞开的瞬间,张云雷将我推进密道。他转身时长衫勾住多宝阁,乾隆年的霁蓝釉梅瓶应声而碎。我听见孟晚棠的尖叫:"师兄你疯了?这可是..."
"赝品。"张云雷甩开碎瓷,"真品早被师父锁在天津老宅。"他突然抄起案上未干的狼毫,在老者袖口画了道朱砂符,"吴老板,您掌眼的规矩——见红封口。"
老者脸色骤变,踉跄着退出门去。孟晚棠突然抓起裁纸刀刺向我:"都怪你!" 刀锋却被张云雷用折扇架住,扇骨裂开露出里面的金箔——竟夹着张亲子鉴定报告。
"孟小姐,或者说...王小姐。"他抖开报告,"需要我念给令堂听吗?" 纸页飘落,露出"确认无血缘关系"的结论。
孟晚棠像被抽了骨,瘫坐在满地碎瓷里。她突然扯断颈间玉坠,里面掉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父亲那栏赫然写着某曲艺大师的名字。我认出那正是二十年前抛妻弃子的某位师叔。
"你以为师父为什么准你入门?"张云雷踩住她要去抢的纸片,"师娘临终前说,得给故人留条活路。" 他弯腰拾起玉坠,对着灯光转动,"就像这翡翠,外头再透,里头棉絮可骗不了人。"
我袖中的手机突然震动,特别关注跳出来自孟鹤堂的微博:【清理门户,德云家谱永不蒙尘。】配图是烧毁的折扇,灰烬中隐约可见"晚棠"二字。
暮色染红窗棂时,张云雷在废墟里捡起半块玉佩。他忽然哼起《大西厢》的调子,将玉佩按在我掌心:"当年拜师礼,师父给的是另一块。" 碎玉在他掌心拼成完整的"云"字,而我那块拼出的是"穗"。
"凑成对牌才能开老宅的藏珍阁。"他眼尾飞红,像戏妆未卸净,"里头存着给张家媳妇的..." 后话被晚风卷走,化作琉璃厂上空的鸽哨。
孟晚棠的啜泣渐远,我望着交叠的玉佩,突然想起七年前他说的话。那时他躺在病床上,纱布缠着眼睛,却准确摸到我腕间的翡翠镯:"等我能站起来了,带你去听真正的《锁麟囊》。"
夜风穿堂而过,吹散案上的金箔。张云雷忽然执起我的手按在砚台上,朱砂墨浸透指尖:"林老师现在能回答了吗?" 他蘸墨在我掌心写"??寅",正是我修复古籍用的编号。
我望着他睫毛上的金粉,突然咬破指尖在"云"字旁补上"穗"。血珠渗进羊脂玉的刹那,整条琉璃厂的宫灯次第亮起,有人在远处唱:"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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