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烫,苏小棠的麻鞋底隔着布都能蹭到热气。
她沿着官道走了七日,每到镇子必拐进巷尾的小馆,今日在“福来客栈”门前顿住脚——门楣下挂着的铜铃被穿堂风撞得叮当响,混着后厨飘出的锅铲声,倒比前几日见过的饭馆多了几分活气。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跑堂的小伙计擦着桌子迎上来,见她背着青布行囊,眼底的打量倒添了几分热络,“二楼有间靠窗的房,能看镇外的荷塘——”
“先去后厨看看。”苏小棠打断他的话,指节叩了叩柜台,“你们东家不是说,肯让外客进灶房尝菜的,才是真有底气的厨子?”
小伙计愣了愣,旋即笑出一口白牙:“您这话说得地道!我带您去,咱们掌勺的王婶最是爽快。”
后厨的灶火正旺,铁锅烧得滋滋响,王婶抄起油壶往锅里一浇,腾起的热浪裹着葱花香扑过来。
苏小棠站在灶边,目光却落在那团跳动的火焰上——明黄的火舌突然蜷成暗红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又猛地蹿高,火星子噼啪炸在砖墙上。
“这灶火……”她指尖微颤,无意识摸向胸前的锦袋。
鼎底碎片贴着心口发烫,和记忆里味灵鼎碎裂时的灼烧感重叠。
“姑娘看什么呢?”王婶舀了勺汤递过来,“尝尝这酸菜鱼汤,刚从镇西河捞的鲜鱼,我家那口子天没亮就去守着买的。”
苏小棠接过汤碗,本味感知却不受控地漫开。
她“看”见晨雾里的渔船,银白的鱼甩着尾巴撞进竹篓,却在这鲜活的画面下,有团漆黑的影子正顺着灶膛往上爬——那是混沌余火!
当年在侯府柴房、御膳房灶前见过的,要烧遍人间的火!
汤碗“当啷”摔在青石板上,汤汁溅湿了她的裤脚。
王婶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捡:“烫着没?我这就重新盛——”
“不用。”苏小棠按住她的手,声音发紧,“这灶膛,能让我看看吗?”
王婶虽疑惑,还是掀了灶门。
暗红色的火舌舔着木柴,苏小棠蹲下身,锦袋里的碎片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闭了闭眼,本味感知如潮水般涌进火焰——那团黑影突然翻涌,她“看”见无数张扭曲的脸,听见婴儿的啼哭、老妇的叹息,还有当年灶神祭坛上,那声震碎味灵鼎的轰鸣。
“咳!”她猛地捂住嘴,喉间泛起腥甜。
过度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来得比以往更快,眼前的灶火开始重影。
她扶着灶台站起身,额角的汗珠子砸在砖缝里:“王婶,这灶火……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
“要说不对劲……”王婶擦了擦手,“前儿后半夜我起来添柴,看见火焰里有影子晃,像是个人形。我当是眼花,没敢和人说。”她压低声音,“您说,该不会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苏小棠攥紧锦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离开京城前,陆明渊贴在她窗纸上的那行小字:“若见异火,速传信。”可此刻她望着窗外的荷塘,荷叶在风里翻卷如浪,终究没摸出怀里的信鸽哨——有些事,必须自己先查清楚。
与此同时,京城侯府的书房里,陆明渊捏着密探刚送来的飞鸽传书,烛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
信上只写着“苏姑娘在南镇福来客栈,灶火有异”,墨迹未干,还带着赶路的风凉。
“去把暗卫营的‘星火’调十个。”他将信笺投进炭盆,火星子舔着“灶火”二字,“让他们散在苏姑娘十里范围内,只护人,不露面。”
“三公子,京郊的监测点已经设好了。”站在阴影里的暗卫首领低声道,“按照您的吩咐,每个点都派了会望气的方士,只要有异常火脉波动,半柱香内就能传到您案头。”
陆明渊直接敲了敲桌案,目光落在墙上挂的京城舆图上。
苏小棠南下的路线被他用朱笔标成细线,此刻正蜿蜒着穿过几个红点——那是他前日新圈的“灶火密集区”。
“告诉方士们,”他声音沉了沉,“若见金光混着黑雾的火焰,立刻来报。”
暗卫领命退下,书房重归寂静。
陆明渊摸出贴胸暗袋里的信,是苏小棠临走前塞在他茶盏下的,字迹还是熟悉的清瘦:“去寻火种根源,勿念。”他对着烛火呵了口气,信纸上慢慢显出几行小字,是用密墨写的:“混沌余火未绝,恐牵连旧案。”
“傻姑娘。”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信角的折痕,“你当我这些年养的暗卫是摆设?”
而在城南的烟火祠里,圣女正对着供桌皱眉。
案上的香炉里,九柱香燃得歪歪扭扭,其中三柱的烟竟泛着金光,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往不同方向飘。
她伸出指尖,那缕金光突然缠上她的食指,烫得她缩了缩手。
“这是……”她转身看向刚进门的学者,对方抱着一摞古籍,青衫下摆沾着墨渍,“和当年教派仪式里的火焰一样。”
学者推了推眼镜,凑过来仔细看:“《灶神典》里说过,‘散火者,神脉断裂之象’。当年灶神陨落,神格碎成火种,若封印不稳,余火便会以炊火为媒,散于人间。”他翻开怀里的《烟火志》,“你看,这里记着,前朝曾有灶火现金光,后来查出是灶神残念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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