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褪尽时,苏小棠摸黑进了天膳阁主灶房。
门轴吱呀轻响,她反手扣上铜闩,袖中玉牌隔着帕子烫得厉害。
灶膛里还剩几点余烬,将青石板照出暗沉沉的光——这灶台是她亲手砌的,每块砖的纹路都刻在她骨血里。
"命运之匙,藏于灶台之下。"她默念着玉牌上的字,指尖抚过最靠近灶口的那块砖。
凉意透过粗布帕子渗进来,她咬了咬唇,解下帕子将玉牌裹住,缓缓按在砖面上。
暖意瞬间涌开。
玉牌与石砖相触的地方腾起细雾,像冬晨呵出的白气。
苏小棠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不是热,是砖缝里传来的震颤,像活物在石下喘息。
她屏息贴耳过去,听见极轻的"突突"声,频率像极了当年老厨头教她辨火候时,说的"三快两慢"。
"是机关。"她指尖在砖面上轻点,默记着震动的节奏。
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拔开塞子,将肉桂粉细细撒在砖缝周围——这是天膳阁独用的香料,颗粒比寻常更细,能清晰显出石面的细微变化。
月光移过窗棂时,砖面上的肉桂粉已聚成不规则的椭圆。
苏小棠直起腰,后腰旧伤又开始抽痛,她揉了揉,将玉牌重新收进袖中。
今夜的发现比她预想的更棘手——机关藏得深,贸然撬动怕是要触发什么。
东窗泛起鱼肚白时,天膳阁弟子们被她叫到廊下。"主灶区灶火不稳,"她扯了扯围裙,"今日先去偏灶练手,等我调好了火候再唤你们。"小徒弟阿福挠头:"掌事,昨日还好好的......"
"昨日是昨日。"苏小棠抄起铜勺敲了敲案几,声音冷了些,"我教过你们什么?
火候如人心,说变就变。"
弟子们三三两两退下,阿福最后一个转身时,她瞥见他裤脚沾着灶灰——和她昨夜埋在主灶台下的那把,颜色分毫不差。
灶房重归寂静,苏小棠揭开案下陶瓮,舀出半碗琥珀色的酱汁。
这是她用三年陈的花雕、野山椒汁和蜂蜡熬的,老厨头曾说"能软石三分"。
她蹲在灶前,将酱汁顺着砖缝缓缓倒入,浓稠的液体像蛇一样钻进石缝,在肉桂粉圈出的椭圆里洇开。
"本味感知,开。"她闭了眼,舌尖泛起苦涩——这是体力被抽走的前兆。
但此刻她顾不上,注意力全集中在掌心的温度上:酱汁正沿着石下的暗渠流动,遇冷的地方凝结成蜡,遇热的地方融成水,在她感知里画出清晰的脉络。
"咔哒。"
极轻的一声,像老榆木门轴转动。
苏小棠猛地睁眼,额角已渗出细汗。
她扶着灶台站起身,袖中玉牌突然发烫,烫得她手腕一麻——这是有外人靠近的征兆。
"小棠。"
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雾的凉。
苏小棠转身,见陆明渊立在门边,月白锦袍沾了星点露痕,腰间玄铁令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捧着个食盒,正是昨日替他送伤药的那个。
"你怎么来了?"她抹了把汗,伸手要扶他,却被他先一步攥住手腕。
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薄汗,眉峰微蹙:"暗卫说你天没亮就进了灶房,连早膳都没用。"
食盒"咔"地打开,是碗鸽蛋粥,还冒着热气。
苏小棠喉咙一暖,却故意瞪他:"侯府三公子当起老妈子了?"
陆明渊没接话,目光扫过她脚边的酱汁碗,又落在砖面上的肉桂粉圈:"你发现了什么?"
她将昨夜玉牌显字、石下震颤的事简略说了,末了从袖中摸出根细长的银针——这是她专门请铁匠打的,比寻常发簪细三分,尖儿淬了蜂蜡防腐蚀。"方才酱汁渗下去,机关动了。"她蹲下身,银针对准肉桂粉圈的中心点,"现在撬,该能开。"
陆明渊也蹲下来,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背:"我来。"
"不用。"她手腕微转,银针轻轻一撬。
青石板发出闷响,缝隙里腾起陈年灰雾。
苏小棠眯眼避开,就见一块半尺见方的石板缓缓向下沉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有霉味混着焦香飘出来——那是极老的灶灰味,混着点她熟悉的,檀木燃尽的余韵。
"这味道......"她伸手去摸洞口边缘,指尖触到一道刻痕,是玄鸟的纹路,和玉牌上的一模一样。
"小棠!"
灶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苏小棠回头,就见老厨头拄着铜锅铲冲进来,灰白的胡须被风掀得乱翘,平时总眯着的眼睁得老大,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喉结动了动,却只说出半句话:"这洞......"
老厨头的铜锅铲"当啷"砸在青石板上,震得灶灰簌簌往下掉。
他踉跄两步,枯瘦的手撑在灶台边,指节白得像要裂开:"这灶台是我亲手建的......"话音发颤,像是被人掐着喉咙挤出来的,"三十年前给天膳阁打地基时,有个穿玄色道袍的老头塞给我半块玉珏,说'留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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