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树下的露珠还未干透,阿囡就察觉到了异样。
她跪坐在树根旁,指尖刚触碰到昨夜收集的露水,水面就泛起不自然的波纹。那些本该蕴含灵气的露珠,此刻却像被无形之手牵引,齐刷刷朝树干方向滚动,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最终渗入那些新刻的碑文之中。
"离爷爷!"阿囡猛地站起身,腰间青玉哨撞在药篓上发出脆响,"树在吞吃灵气!"
离恨天从三丈外的石台上跃下,断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残影。老剑尊布满皱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看得比阿囡更清楚:那些水痕渗入碑文后,青黑色的篆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仿佛干渴的兽群终于饮到甘泉。
"不是树在吞吃。"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墨尘的白发从枝桠间垂落,重瞳里倒映着常人看不见的星轨,"是碑文在重组天地法则。"
阿囡这才发现,七十二座镇界碑围成的巨大环形内,所有草木都朝着中心倾斜。一株蒲公英的种子飘过她眼前,本该随风飞舞的绒球却划出诡异的直线,径直投向最近的石碑。
"法则牵引。"墨尘的指尖亮起微光,在空中勾勒出灵气流向,"就像水往低处流。"
离恨天突然按住剑柄:"那修士呢?"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补天派营地升起一道扭曲的光柱——某个正在调息的修士突然浑身抽搐,七窍中溢出丝缕灵气,如同被扯出的棉絮般流向最近的镇界碑。
"不——"那修士徒劳地抓向空中,指尖迸发的护体灵光眨眼就被碑文吞噬。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跪倒在地时,已然变成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
阿囡的胃部一阵绞痛。她认得那人,是昨天还帮她研磨药粉的赵师兄。
"第一例。"墨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很快会有更多。"
正午时分,死亡人数上升到十七。
墨尘站在最高的那座镇界碑顶,重瞳不断切换视角。在凡人眼中平静的海面,在他视野里却是沸腾的灵气漩涡——无数道青色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灌入碑文组成的饕餮之口。更远处,各派修士惊慌失措地尝试各种封灵手段,却像试图用渔网拦截洪水般徒劳。
"墨尘!"灵悦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她裙摆上的青藤不安地扭动,"青苔情况不对!"
玉树冰棺前,景象令人心惊。原本晶莹剔透的冰层内部,此刻布满血丝般的纹路。青苔沉睡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白发与青藤交织的部分正在缓慢结晶化,散发出青铜特有的冷光。
"血脉排斥。"墨尘的手掌贴上冰棺,立刻被反弹的力道震开,"巫族体质在与新生法则对抗。"
离恨天啐了一口:"说人话!"
"她在变成另一座镇界碑。"墨尘的重瞳突然收缩,"看她的眉心!"
细微的青铜色正从青苔额心扩散,逐渐形成与碑文同源的篆字。阿囡突然捂住嘴——那分明是个"锁"字,与当年青铜门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灵悦的指尖亮起治愈灵光,却在接触冰棺的瞬间被弹开。更可怕的是,那道灵光竟拐了个直角,流星般投向远处的石碑。
"所有灵气都会被碑文捕获。"墨尘按住灵悦颤抖的手,"包括治疗术。"
离恨天突然拔剑斩向冰棺:"那就破开它!"
断剑在距离冰面三寸处凝滞。不是被阻挡,而是剑身上的所有灵力都在瞬间被抽干,变成一块凡铁。老剑尊闷哼一声,剑柄脱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用的。"墨尘弯腰拾起断剑,指尖抚过剑脊上黯淡的纹路,"现在唯一能自由操控灵气的......"
他忽然顿住,重瞳转向正在给伤员包扎的阿囡。少女腰间青玉哨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与碑文吸收灵气的节奏完美错开。
"......是星火树的造物。"
黄昏时分,樵夫张大山蹲在溪边,粗糙的手指拨弄着洪水冲来的青铜残片。
三天前那场大战后,这块门板大小的碎片就卡在了他家菜地旁。起初老婆子嫌碍事要扔掉,可今早他起来喂鸡时,发现碎片边缘长出了嫩芽——青白色的芽尖顶着滴露珠,在晨光里亮得像星星。
"怪事。"老张用烟杆戳了戳残片,金属竟发出心跳般的闷响。他吓得后退两步,烟锅里的火星溅到枯草上。
火星没有熄灭。
更诡异的是,本该随风摇曳的火苗,此刻却笔直地指向村口方向。老张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四周所有火把、灶膛里的火焰,都像被无形之手拉扯般指向同一个方位。
他顺着火苗方向望去,看见远方山坡上,七十二座巨碑围成的环形中,有白衣人正在空中画着什么。每一笔划过,就有无数火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在暮色中连成璀璨的星河。
"神仙显灵啊......"老张哆哆嗦嗦跪下磕头,却没注意到怀里的青铜残片正在发烫。芽尖上的露珠滚落,在泥地上蚀刻出微缩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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