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昭的目光从江南盐场分布图上抬起,平静地看向窗外迷蒙的雨雾。“民怨?真正的民怨,源于盐价腾贵,源于官盐难买,源于这些盐商巨贾的贪婪囤积!”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力量。“他们想用民变来威胁我?好,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釜底抽薪!”
她拿起一份卷宗,递给刘文焕:“刘大人,即刻以布政使司名义,行文两淮、两浙各府州县!开官仓,放常平盐!凡有百姓户籍黄册者,凭户帖,按平价每日限购官盐二两!同时,调集漕粮运船,持我手令,火速前往山东、福建沿海官盐场,将积压之盐,以最快速度,经运河、海路,运抵江南各府官仓!沿途关卡,胆敢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刘文焕接过卷宗,看着上面清晰列明的调盐路线、数量、时限以及严厉的措辞,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振奋:“县主英明!以常平盐解燃眉之急,以邻省官盐断其囤积之根!此乃双管齐下!只是……调盐所需船只、人手、沿途护卫……”
“船只、人手,由漕帮负责协调。漕帮帮主罗大江,三日后会亲自来澄园见我。”沈云昭语气笃定,“至于沿途护卫……”她看向凌风。
凌风上前一步,声音平板无波:“‘夜枭’已接管沿途主要漕运关卡及重要盐仓。三组精锐,两百人,皆已到位。沿途若有不开眼的蟊贼或‘盐耗子’,正好祭刀。”
刘文焕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真正体会到“尚方剑印”和“夜枭卫”意味着什么!这位县主,不仅谋略过人,更掌握着足以碾压一切地方阻力的铁腕力量!他再无迟疑,深深一躬:“下官领命!即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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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焕的行动力极强。布政使司的公文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江南各府。官府告示连夜张贴于城门、市集。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官府放盐了!平价盐!凭户帖就能买!”
“真的假的?盐价真的降了?”
“快去官仓排队!去晚了就没了!”
压抑已久的恐慌瞬间转化为狂喜!无数百姓涌向各府官仓设立的临时售盐点。虽然限购二两,但这足以缓解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这释放了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号——官府手里有盐!而且决心平抑盐价!
与此同时,运河之上,沉寂多日的漕运船队,在漕帮总舵主罗大江的亲自调度下,如同苏醒的巨龙,扬帆起航!一艘艘满载着白花花官盐的漕船,在插着“盐运监察使”和“漕运总督”双重旗号的引导船带领下,浩浩荡荡,劈波斩浪!沿途关卡,见到那森严的旗号,感受到船队中隐隐透出的、属于夜枭卫的冰冷杀气,无人敢拦,纷纷开关放行!
“裕丰隆”陈万金府邸,花厅。
昔日宾客盈门、笙歌不绝的花厅,此刻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三大盐商巨头——肥头大耳的陈万金、精瘦如猴的胡四海、一脸富态的周茂才,以及七八个依附他们的大盐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桌上精美的茶点无人动,只有不断送进来的坏消息:
“老爷!不好了!扬州、苏州、杭州……所有官仓都在放平价盐!百姓都疯了似的去抢!”
“陈爷!咱们囤在运河沿线小仓的盐……被……被漕帮的船队强行征调了!说是奉了监察使钧令!”
“胡爷!派去‘疏通’沿途关卡的人……全被那些黑衣服的煞神扣下了!生死不知!”
“周爷!咱们联络的几个州府官员……都……都回话说爱莫能助!刘布政使下了死命令,谁敢阻挠调盐,立刻革职查办!”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这些盐商心头。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囤积居奇、操控市场、勾结官府——在沈云昭这套组合拳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完了……全完了……”一个依附的盐商面如死灰,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官盐源源不断,咱们手里的盐……成了烫手山芋!卖不出去,还要付仓租……”
“放屁!”陈万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她沈云昭一个黄毛丫头,能调来多少盐?江南这么大,她能填满?咱们手里还有几十万引盐!耗!跟她耗!看她能撑多久!只要盐引还在咱们手里,等风头过去……”
“盐引?”一直沉默的胡四海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他眼神阴鸷,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陈万金,你还没看明白吗?她暂停旧盐引效力,核查是假,夺权是真!她手里有尚方剑印,有夜枭卫,有漕帮!她根本就没打算再把盐引还给我们!她这是要……把咱们连根拔起!就像对付赵家一样!”
“赵家”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赵家祠堂那冲天的金红神火和清越凤鸣,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灼烧着他们的灵魂!那个女人的手段,绝非他们想象的那般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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