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黄昏,狂风卷着雪沫和血腥味,灌满鹰愁峡。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的刺耳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他看到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穿着被鲜血浸透、残破不堪的玄甲,独自一人守在狭窄的峡口。他手中的长槊早已折断,换成了卷刃的横刀,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蓬妖异的血花。狄人的尸体在他脚下堆积成小山,但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深可见骨。
“王爷…走!” 嘶哑的吼声穿透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林风最后的声音。
然后,是那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同死亡的蝗群,带着尖锐的呼啸,覆盖了那道浴血的身影!
“不——!!!” 萧绝记忆中自己发出的那声绝望嘶吼,此刻仿佛在听涛阁内无声地炸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将他从那血腥的幻境中猛地拽回现实!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内衫的后背。
他死死盯着簿子上那熟悉的字迹,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顿笔,都与他记忆中林风在军报上、在沙盘推演时留下的字迹…完美重合!不,不仅仅是重合!连那股字里行间透出的、属于军人的铁血与冷硬气质,都一模一样!
可林风…林风早已死了!死在他眼前!尸骨无存!
那…沈云昭?
萧绝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门口,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此刻正从沈府赶回王府的沈云昭。
一个深闺女子…一个侯府嫡女…一个以智计和医术闻名的县主…她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画出这样的图?提出这样老辣狠绝、只在尸山血海中才能淬炼出的战术?!
巧合?模仿?
不!萧绝瞬间否定了这些荒谬的想法。这字里的神韵,这图里的杀伐气,这战术思路里深入骨髓的战场直觉…绝非模仿可得!这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
巨大的疑云,如同北境压城的黑云,瞬间笼罩了萧绝的心头。远比朔风关失守的军报,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惊悸!
他再次低头,近乎贪婪地、带着审视灵魂般的目光,一页页翻看那本青布簿子。后面记录的多是些药方、随笔,字迹虽同源,却多了几分属于女子的娟秀和属于沈云昭特有的清冷感。唯有那些关于地形、关于器械、关于排兵布阵的零星记录,笔锋陡然变得刚硬锐利,充满了铁血沙场的烙印!
尤其是其中一页,画着一面极其简陋的旗帜草图——一面撕裂的、染血的战旗,旗面上似乎是一个模糊的兽形图腾,旁边潦草地写着一句:
> 旗在,阵地在。旗断…人亡。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再次狠狠劈在萧绝的识海!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鹰愁峡!那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最终被狄人乱箭射穿、连同主人一起倒下的…残破的“林”字帅旗!林风最后的目光,似乎就是望向那面倒下的旗帜…
萧绝的身体晃了晃,猛地扶住冰冷的紫檀书案边缘,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在炭火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极致的震惊、无法置信的荒谬感,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埋于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怆与…悸动!
沈云昭…林风…
两个截然不同,本该永无交集的身份,此刻却因为这熟悉的字迹、这烙印着战场亡魂的战术思想、这面染血的残旗…被一条无形的、充满血腥与迷雾的线,强行拉扯到了一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间真有轮回转世?魂魄重生?
还是…林风之死,另有惊天隐情?眼前这个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身上藏着连他都无法窥探的巨大秘密?
听涛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窗外,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如同呜咽。萧绝伫立在书案前,手中紧攥着那本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青布簿子,如同一尊被冰封的石像。朔风关的烽火狼烟还在北境肆虐,而一场关乎生死、关乎前程、关乎灵魂最深秘密的风暴,却已在他心中轰然掀起!疑云密布,深不见底。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云昭裹挟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走了进来。银狐裘披风的领口簇拥着她清丽却略显疲惫的脸庞,乌发间那根简单的玉簪在听涛阁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清冷的光泽。她步履沉稳,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室内,在触及书案后萧绝那异常僵硬的背影时,微微一顿。
“王爷。”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处理完家事的倦意,“府中之事已了,柳氏已送往慈航庵,云柔也已看管妥当。不知王爷急召,有何吩咐?” 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萧绝手中,当看清那本熟悉的青布簿子时,清澈的眼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涟漪。那是她昨日整理思绪时随手写画的簿子,竟忘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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