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沉沦于黑暗。更像是一叶迷失在混沌之海的小舟,被一层厚重却并非密不透风的迷雾所包裹。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殿内药香的浮动,宫灯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甚至…殿外影卫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弱却规律如心跳的呼吸。
但此刻,一股极其突兀的、如同冰冷月光般清冽的“注视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这层意识的迷雾,清晰地投射在她沉睡的灵台之上!
这“注视”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平静与…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它仿佛来自极遥远的地方,又似乎近在咫尺。在这注视之下,沈云昭感觉自己如同被置于透明的水晶之中,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更让她灵魂深处本能悸动的是,这股“注视”的源头,似乎隐隐散发着一丝…与萧绝腰间那柄“龙渊”古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龙渊的气息是沉寂的火山,是内敛的、蓄势待发的铁血煞气,刚猛霸道,带着守护与毁灭的双重意志。而此刻这股气息,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似平静无波,内里却流转着难以捉摸的阴冷与…一种近乎天道般的漠然!
这感知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流星划过意识的夜空。但带来的冲击,却让沈云昭沉睡中的神魂都为之轻轻一颤!迷雾仿佛被这冰冷的“月光”短暂地刺穿了一个小孔,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在她混沌的识海中艰难地凝聚、浮现:
**——谁?!**
这意念无声,却带着强烈的警惕与探询,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弱星火。
几乎就在这意念浮现的同时,那股冰冷而遥远的“注视感”,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混沌迷梦中一个荒诞的错觉。
然而,沈云昭意识深处残留的那一丝悸动与探寻的意念,却并未随之消散。它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缓慢扩散,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迷雾,去追寻那冰冷注视的源头,去理解那与龙渊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意味着什么…
**——**
听雨轩水榭内。
萧烬面具下的唇角,那抹浅淡到几乎不存在的弧度缓缓敛去,琥珀色的眼眸恢复了古井无波。他仿佛只是走神了一刹那,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群噤若寒蝉的权贵身上。
“诸位大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祈福既毕,心意已至。殿下凤体自有天佑,非人力可强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礼盒,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悲悯般的叹息,“这些…心意,过于奢靡了。殿下素来简静,不喜奢华,更兼尚在病中,恐虚不受补。李大人,还是着人妥善收好,待殿下凤体大安,再行定夺是否呈献吧。”
此言一出,李茂才、张谦、赵磐等人心中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猛地一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了心脏!
“妥善收好”?“待殿下凤体大安再行定夺”?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这意味着他们绞尽脑汁、几乎掏空家底奉上的“保命符”,不仅没能送出去,反而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又一柄利剑!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更是昭宁公主醒来后,清察司追查他们“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绝佳铁证!送,送不出去;退,谁敢退?谁敢在此时表现出丝毫“心虚”?
李茂才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深深躬下身,用颤抖的声音应道:“是…是!下官…下官谨遵公子之意!定当…定当妥善保管,待…待殿下圣裁!”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绝望。
萧烬微微颔首,似乎对李茂才的反应很满意。他不再看那些面如死灰的官员,目光转向回廊外那片开得正盛的牡丹。素白的身影在姹紫嫣红的花丛旁,更显遗世独立。
“春色正好,莫要辜负。”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真的只是来赏花的闲人,负手缓步,走向花丛深处。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纷纷垂首避让,无人敢靠近他身周三尺之内。
直到那抹素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繁花掩映的回廊尽头,水榭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然而,弥漫其中的不再是虚假的喧闹,而是更加沉重、更加绝望的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场精心策划的“求生宴”,非但没有求得任何庇护的承诺,反而将他们彻底推入了更深的泥潭。那位“烬公子”看似平和的出现,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最精妙的推手,将他们所有人的退路都堵死了。
“昭宁”之名的阴影,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这位神秘人物的出现,变得更加深重、更加不可测!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越收越紧。
**——**
静心斋内殿。
那冰冷遥远的“注视感”消失后,沈云昭的意识并未立刻沉回混沌的迷雾深处。那道被刺探激起的微弱意念——“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在缓慢而执拗地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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