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青石镇时,檐角铜铃的余韵还未散尽。叶天倚在祠堂斑驳的朱漆门框上,指尖摩挲着那盏彻底熄灭的魂灯。灯盏边缘的玄天龙纹泛着冷光,灯油里沉淀的玉璧碎屑随动作轻轻摇晃,映出慕清雪在庭院中舞剑的残影。
冰魄剑在她手中轻若鸿羽,剑锋掠过石阶上新生的苔藓,却未伤及半分。自那日轮回逆转后,这位寒月宗长老的剑意里总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迟疑。剑光扫过西墙时,她忽然收势凝立——墙上那三道被雷火灼出的沟壑,竟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星辉。
"这是......"慕清雪剑尖轻挑,石缝中簌簌落下一把青灰。灰烬里掺杂着细碎的镜片,每片都映着不同时辰的月光。她想起那日镜中浮现的仙帝月轮,腕间冰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廊下传来陶罐磕碰的轻响。老乞丐蜷在庑廊阴影里,正用豁口的陶碗舀着雨水煮茶。他脚边散落着七枚龟甲,甲片裂纹拼凑成苍狼噬月的凶兆。炭火映亮他重瞳深处的星轨,那星轨竟与祠堂穹顶残存的镇魂符遥相呼应。
"女娃娃,可曾听过月照离魂的典故?"老乞丐突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捏起片青瓦。瓦当上浮雕的睚眦在月光下活过来似的,兽瞳直勾勾盯着慕清雪眉心。
冰魄剑自动出鞘三寸,剑身凝结的霜花却化作水雾。慕清雪惊觉自己涅盘境的真元正在流失,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吞噬灵力。她转头望向叶天,少年正将魂灯举到眼前,灯盏缺口处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投出残缺的星图。
"三百年前玄天帝巡游至此,见苍梧江蛟祸横行..."老乞丐将煮好的苦丁茶泼在龟甲上,蒸腾的水汽在空中凝成海市蜃楼。画面中头戴十二旒冕的帝王手持玉斧,斩落的蛟首化作青石镇地脉,"却不知那蛟龙原是守着归墟裂隙的灵兽。"
叶天手中的魂灯突然发烫。灯油中的玉璧碎屑浮空而起,拼凑出半幅《玄天堪舆图》。缺失的部分正是青石镇所在,此刻被魂灯投影在地的星图缓缓补全。慕清雪忽然捂住心口,冰魄剑脱手插入地面——堪舆图显现的刹那,她识海中浮现出自己被冰封在万丈玄冰下的画面。
老乞丐的叹息惊飞了梁间燕雀:"当年叶家先祖奉旨斩蛟,却把镇守归墟的星枢镜劈成两半。"他掀开破旧的衣襟,胸口狰狞的疤痕竟与叶天手中魂灯的裂痕别无二致,"半盏魂灯锁蛟魂,半面古镜照轮回......"
祠堂忽然剧烈震颤,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齐齐转向东方。叶天手中的魂灯自行飘起,灯芯无火自燃,青紫色的火苗中浮现出苍梧江底的景象:被玄铁锁链禁锢的青铜棺椁正在渗血,血水染红的江涛中,无数刻着叶氏族徽的玉牌随波沉浮。
慕清雪突然拔剑斩向虚空,冰魄剑气撕开的裂缝中传出龙吟。三条水桶粗的螭吻破水而出,金鳞上密布着与老乞丐胸口相同的疤痕。它们绕着祠堂游走,龙须扫过之处,青石板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古老铭文。
"叶小子,摸摸东墙第三块砖。"老乞丐往炭盆里添了把艾草,烟雾中浮现出叶天第七世轮回的画面。那时的他锦衣玉冠,正将一卷星图封入青砖。
叶天指尖触及砖缝的刹那,整面墙如水波荡漾。青砖化作流动的星辰,显露出墙内密室。九盏青铜灯按照北斗九星方位排列,灯油早已干涸,唯独天枢位的灯盏里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
"这是蛟龙心头血。"老乞丐的声音突然年轻起来。他抹去脸上污垢,露出与星枢镜中仙帝七分相似的面容,"当年玄天帝亲手斩蛟取血,为的就是镇压你叶家世代背负的诅咒。"
慕清雪的冰魄剑突然发出悲鸣。她看见密室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皆是叶氏先祖临终前用指甲刻下的"逃"字。最深处那行血书还泛着微光:"镜碎灯灭时,归墟开门日......"
地面突然隆起土包,一截森白指骨破土而出。指骨上套着的玄铁指环叮当作响,与青铜棺中尸王手上的如出一辙。老乞丐抬手掷出七枚龟甲,甲片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将指骨困在八卦阵中。
"比预计早了三个时辰。"他重瞳中的星轨急速旋转,映出江底青铜棺的现状——九条玄铁锁链尽数断裂,棺盖表面星图被血污覆盖,"女娃娃,借你眉间雪一用。"
慕清雪还未来得及反应,老乞丐的烟枪已点在她眉心。涅盘境修士独有的冰魄精元被强行抽离,在虚空凝成三寸长的冰针。叶天手中的魂灯突然大放光明,青紫火焰顺着冰针流淌,在八卦阵上方织成星网。
指骨在星网中疯狂挣扎,玄铁指环迸发的血光将瓦片掀飞。叶天怀中的古镜残片自行飞出,镜光笼罩指骨的瞬间,众人耳畔响起万千怨魂的哀嚎。镜面浮现出指骨主人的记忆画面:三百年前某个雨夜,叶家先祖亲手将指环戴在尸王手上......
"原来所谓的尸祸,不过是叶家代代相传的献祭。"慕清雪看着镜中那些被投入江心的叶氏婴孩,冰魄剑险些握不稳。她终于明白祠堂地脉中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怨气,那些缠绕着玄天玉璧碎屑的,分明是未足月胎儿的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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