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再启阴阳路
白小芩跪在冥河岸边的碎石上,怀里的纸鸢烫得惊人。
月光裹着她发梢的水珠,将那抹淡金的字迹照得发亮——"非死不可归,非魂不可启"。
她低头看向鸢翼内侧,那片竹叶状的影子正随着她的心跳轻颤,像极了去年清明,陆九溟蹲在义庄后院扎纸鸢时,被竹篾划破的指尖渗在纸面上的血珠。
"姑娘。"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传来。
白小芩猛地转头,看见墨十三的残魂正浮在半空中,周身泛着纸灰特有的青白色。
他怀里抱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扎纸,边缘还沾着几缕暗褐色的丝线——那是陆九溟生前常穿的青布衫,她曾在义庄柴房见过半片烧剩的衣角。
"这是魂衣。"墨十三抬手,扎纸便飘到白小芩膝头,"用他贴身衣物的残片,混着我三年前偷藏的尸油、百日阴火炼的。"他透明的手指虚点纸鸢,"你怀里那位现在是无根魂,得靠这东西才能真正'落地'。"
白小芩指尖刚触到扎纸,便被烫得缩回手。
那温度不似寻常火焰,倒像是被雷劈过的焦木,带着股腐朽却鲜活的生气。
她突然想起陆九溟第一次教她认尸斑时说的话:"活人有阳火,死人有阴温,可这世间最烈的,是活人留在死物上的气。"
"回义庄。"沈青竹的手搭在她肩上。
这位总绷着脸的女仵作此刻鬓发散乱,袖角还沾着冥河的黑泥,但握力稳得像块镇纸,"裴先生的归元阵得在子时前布完,袁天罡的残魂......"她顿了顿,望向河对岸翻涌的黑雾,"等天一亮,怕是压不住。"
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白小芩闻到了熟悉的艾草味——是裴怀玉提前撒的镇魂香。
中年道姑正跪在供桌前,面前摆着七盏青铜灯,灯芯浸的不是灯油,而是凝固的人血。
她每捻亮一盏灯,便有一道红光窜上梁顶,在房梁间织成张细密的网。
"把纸鸢放在阵眼。"裴怀玉头也不抬,指尖掐着子午诀,"墨先生的魂衣盖在上面。"
白小芩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
青砖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最中心是个"归"字,周围环绕着十二地支,每个地支旁都压着块碎玉——那是阴行七十二门的信物,她曾在季寒山的无常簿里见过类似的。
当纸鸢落在"归"字中央的瞬间,鸢翼上的影子突然拔高了寸许。
白小芩听见细微的抽气声,像是有人从极深的水里浮出,抬头正撞进陆九溟的眼睛——虽然只是团模糊的光影,但那抹藏在眉骨下的清冽,和他站在义庄停尸房里翻验尸骸时一模一样。
"稳住。"沈青竹突然拔剑横在门前。
她的《洗冤鬼录》摊开在脚边,泛黄的纸页被风掀起,"袁天罡来了。"
话音未落,义庄的窗纸"刺啦"一声裂开道缝。
黑雾顺着裂缝钻进来,撞在梁顶的红光网上,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尖啸。
白小芩看见裴怀玉的手指在发抖,第七盏灯的灯芯"噗"地熄灭,红光网立刻松了半寸。
"问骨诀!"沈青竹低喝。
她蹲下身,指尖按在《洗冤鬼录》某页,那页纸上赫然画着具白骨,每根骨头上都标着朱笔小字。
随着她念诵,地面的青砖突然凸起,露出半截发黑的胫骨——是义庄后院埋了十年的无主尸骨。
白骨"咔"地立起,朝着黑雾撞去。
袁天罡的怨毒发出闷吼,黑雾裹住白骨,竟生生将其啃成了白渣。
沈青竹的嘴角溢出血,她咬着牙又按向另一页,这次是具孩童的骸骨:"季先生说过,阴行的术法,要拿阴行的骨来镇!"
白小芩的注意力被纸鸢上的动静扯了回去。
陆九溟的影子正在魂衣上攀爬,像团被风吹散又聚起的烟。
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能看见微抿的唇,能看见眼尾那颗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痣——那是去年他替难产而死的孕妇验尸时,被血溅到的位置。
"小芩。"
声音从纸鸢里传来,像春冰初融时的溪涧。
白小芩猛地捂住嘴,眼泪砸在青砖上,溅起细小的尘烟。
她想起冥河底下,他的手比冰还冷时说的"帮我取回阴籍",想起他说"我要重写轮回",想起他扎纸鸢时总爱用舌尖舔开糨糊的模样。
"傩面。"墨十三的残魂不知何时飘到她耳边,"戴上《归藏》,念巫语。"
白小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颈间的银链上多了枚青铜傩面。
那是她祖祠密室最深处的东西,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说"不到生死关头莫要动"。
此刻傩面发烫,烫得她锁骨生疼,青铜上的纹路正发出幽蓝的光,像活过来的蛇。
她颤抖着摘下傩面,扣在脸上。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进脑海:篝火旁的巫女戴着同样的傩面跳舞,青铜鼎里煮着人骨,石壁上刻着"归藏"二字;陆九溟的手按在某块残碑上,阴籍图谱从他指尖流出,将残碑上的裂痕一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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