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荆州牧府。
议事厅内的油灯，烧了一夜，灯芯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灯花。
刘备，也一夜未眠。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那卷张松献上的《西川地理图》。图上，山川、河流、关隘、城池，密密麻麻，像一张通往天堂的地图，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是被林凡用钱活活困死在荆州这片四战之地，还是……放手一搏，去取那片富庶的天府之国，为自己，也为这飘摇的“汉室”，争得一线生机？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大哥，你想好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是关羽。他一身绿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那双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刘备，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刘备抬起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云长，我没得选。”他沙哑着嗓子说道。
关羽沉默了。
他走到地图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此图，太过详尽。详尽得……不像是真的。”
“张松此人，素有才名，却因貌丑，在益州郁郁不得志。他心怀怨怼，投我以求富贵，亦在情理之中。”刘备说道。
“可大哥想过没有，”关羽的声音，依旧沉稳，“这，或许是林凡的计策。他用经济之法，将我等逼入绝境。再抛出西川这个诱饵，诱我等西进。届时，我军主力尽出，荆州空虚，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尽得荆襄九郡。”
刘备的心，猛地一沉。
他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为，如果这也是林凡的计策，那他刘备，就真的……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会的。”刘备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关羽，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林凡虽强，然其终究是篡逆之臣。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岂会为了区区一个荆州，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他现在，定是以为我等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
“大哥！”
就在此时，张飞那洪亮的嗓门，从门外传了进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议事厅，豹头环眼，一脸的兴奋。
“俺都听说了！那张松，要献西川给咱们！太好了！大哥，还等什么？赶紧发兵啊！等拿下了西川，咱们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回头再跟林凡那小子，好好干一场！”
“三弟，休得胡言！”关羽眉头一皱，呵斥道。
“俺怎么胡言了？！”张飞不服气地嚷嚷道，“二哥，你就是想得太多！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大事？！依俺看，就该听张松的！他娘的，在荆州这鬼地方，天天被林凡那小子用钱恶心，俺早就受够了！”
“你……”关羽气得长髯抖动。
“好了！都别吵了！”刘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意已决！”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尽起我军精锐，即刻……西征入蜀！”
“大哥！三思啊！”关羽急道。
“不必再说了！”刘备一挥手，打断了他，“云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富贵险中求！我刘备前半生，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片基业，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林凡用钱，活活耗死吗？”
“我，不甘心！”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枭雄的霸气与……赌徒的疯狂。
“此番入蜀，我亲率三万精锐，翼德随我同去！云长，你，则为我镇守荆州！”
“大哥！”关羽还想再劝。
刘备却走到他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于恳求的神色。
“云长，我的好兄弟。荆州，是我等的根。我把它，交给你了。无论我在西川，是成是败，你，都要为我……守好这个家。”
关-羽看着刘备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再也劝不住了。
他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大哥……保重。”
……
三日后。
襄阳城外，三万荆州精锐，集结完毕。
刘备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看着下方那黑压压的军阵，心中，豪情万丈。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即将成为这天府之国的新主人。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关羽那双丹凤眼中，闪过的一丝……深深的忧虑。
他更没有注意到，在送行的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张松，那个献图的“功臣”，正对着北方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冰冷的微笑。
大军，开拔了。
（第五卷 天命昭昭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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