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雕阴山小道如同一条被冻僵的巨蟒,在嶙峋峭壁和深不见底的幽谷间蜿蜒穿行。驼队在呼啸的寒风中艰难跋涉,骆驼厚重的蹄掌踏碎冰壳,在深雪中留下杂乱的印记,旋即又被狂舞的雪沫迅速掩埋。铜铃单调的叮当声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而孤独。
秦烽躺在铺着厚厚毛毡的驼轿里,意识在剧痛、失血的眩晕和“火种”碎片带来的奇异灼热感中沉浮。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钝刀在腰腹间搅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嵌入伤口的碎片如同微小的活火山,间歇性地散发出微弱却霸道的暖流,与影牙剧毒的阴寒反复拉锯,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裴先生那句“灯下黑”的安排和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鸟令。长安,那个权力的旋涡中心,等待他的绝非善地。
康昆仑裹着厚厚的皮袍,骑马紧跟在驼轿旁,脸色比这塞外的风雪更冷。他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两侧被积雪覆盖、怪石嶙峋的峭壁。赵铁柱率领的四名朔方军精锐(出发时五名,途中一人坠崖)和粟特胡商阿罗憾带着的三名伙计,如同绷紧的弓弦,长刀出鞘半寸,弓弩搭在臂上,在风雪中保持着高度的警戒。萨比尔被安置在另一匹骆驼的软筐里,依旧昏迷,但肩窝处那圈淡金色的光点如同微弱的星火,顽强地抵抗着青黑色毒痕的侵蚀,维系着他一线生机。
“康爷,前面就是雕阴驿了。”阿罗憾操着生硬的汉话,指着风雪弥漫的前方。一座依着山壁修建、破败不堪的驿站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驿站由几间低矮的石屋组成,半塌的马棚旁,一根光秃秃的旗杆在狂风中呜咽。“风雪太大,马匹需要歇息,人也得避避寒,否则撑不到坊州。”
康昆仑眉头紧锁。雕阴驿,他知道这地方。早年行商路过,就是个废弃多年的野驿,常有马匪出没。但阿罗憾说得没错,人困马乏,再强行赶路,一旦遭遇伏击,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赵铁柱。
赵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眼神锐利地扫过驿站周围的地形,沉声道:“驿站背靠山壁,只有一面受敌。清理出来,守住入口,比在开阔地被风雪耗死强!我带人先进去探路!”
“小心!”康昆仑叮嘱。
赵铁柱点头,带着两名最悍勇的朔方老兵,如同三头雪豹,压低身形,顶着风雪,悄无声息地摸向驿站破败的大门。长刀在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驿站内一片死寂,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动物粪便的臭味。厚厚的积雪从破败的屋顶和窗户缝隙灌入,在地面覆盖了厚厚一层。赵铁柱三人动作迅捷,分工明确。一人守住门口警戒,一人迅速检查几间空荡的石屋,赵铁柱则直奔驿站后方——那里通常有水井和马料仓库。
推开吱呀作响、几乎散架的后门,一股更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半露天的后院,一口盖着厚重石板的水井,旁边是一间低矮的石砌仓库,门锁早已锈蚀断裂。赵铁柱示意同伴警戒,自己上前,用刀尖小心翼翼拨开虚掩的仓库木门。
就在门开一道缝隙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绷弦声陡然响起!
赵铁柱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向后仰倒!
“笃笃笃!”
三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钉在了他刚才胸口位置的仓库门板上!箭尾剧烈震颤!
陷阱!
“有埋伏!退!”赵铁柱厉声咆哮,身体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后急翻!
迟了!
“嗖嗖嗖——!”
更多的弩箭如同毒蜂般从仓库黑暗的角落和驿站屋顶的破洞中激射而出!目标不仅覆盖了后院,更射向前院刚刚进入驿站的康昆仑等人!
“呃啊!”一名守在门口的朔方老兵被弩箭贯穿大腿,惨叫着扑倒在地!
“保护驼轿!”康昆仑目眦欲裂,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弯刀,奋力格挡射来的弩箭!阿罗憾和他的伙计也惊叫着寻找掩体,胡语咒骂声响成一片!
驿站内外瞬间变成了杀戮场!影牙的伏兵如同鬼魅般从仓库、屋顶、甚至厚厚的积雪下暴起!他们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白色伪装服,动作迅捷如风,手中的劲弩和淬毒短刃闪烁着死亡的寒光!人数不多,只有六七人,但配合默契,占据地利,第一波突袭就造成了巨大杀伤!
“结阵!守住门口!”赵铁柱浑身浴血,肩头插着一支弩箭,却如同受伤的猛虎,挥舞着长刀死死堵住通往后院的狭窄通道,为前院的同伴争取时间!刀光如匹练,将两名试图冲出的影牙杀手逼退!
前院。康昆仑、阿罗憾和剩下的两名朔方军士兵、两名胡人伙计,依托着几辆破车和石墙的掩护,与从屋顶和侧面袭来的影牙杀手展开惨烈的短兵相接!弩箭破空声、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呜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