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红点在《星藻录》上跳动如心脏。
卫衡的幽灵船劈开铅灰色浪涛,东北海域的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橙红色。盐灵站在船首像上,晶体身躯折射出扭曲的光谱——它的身体仍保留着十二面晶体的规整形态,却意外获得了操控光线折射的新能力。
"那是什么?"盐灵突然指向海平线。
雾气中浮现出建筑的轮廓,却不是预想中的藻类茧岛。七层楼阁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上缠绕着荧光藻类,整座建筑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起伏。
卫衡右腕的星砂纹身灼痛加剧。七粒星砂挣脱皮肤悬浮空中,拼成个歪斜的"危"字,又迅速重组为"书院"字形。
《星藻录》自动翻到新页,月光藻纤维渗出墨汁:
「东北有楼,藻结为字。昼食光,夜食影,饥则吞思。」
船身突然震颤。卫衡俯身查看,发现海水中漂浮着大量透明薄片——每片都是凝固的文字,有篆体、楷书甚至域外文字,正在船底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退后!"
卫衡一把拽回探身捞字的盐灵。那些"文字"突然暴起,如鱼群般袭向幽灵船。最近的几片擦过船舷,竟在木质船身上刻下深达寸许的诗句!
"明月几时有——"盐灵念出船身上的刻痕,突然捂住晶体眼睛,"烫!"
那些字迹开始发光发热,整艘船瞬间遍布燃烧的诗行。卫衡的木铲插入海中一搅,混沌道韵掀起墨色浪涛,将文字薄片暂时逼退。趁此间隙,他咬破指尖在船身涂鸦,歪扭线条覆盖处,燃烧的诗句纷纷"笑场"般扭曲脱落。
当幽灵船撞上岸边礁石时,整座"书院"的全貌终于清晰——
飞檐下悬挂的不是铜铃,而是凝结成固体的声波;窗棂由不断重组的数学公式编织而成;最骇人的是正门匾额,分明是上百个微型人像在琉璃内排列成"海岳天琛"四个大字!
"那些是..."盐灵的晶体身躯出现裂纹,"活人?"
卫衡的青禾印记突然刺痛。通过道胎感应,他"看"到书院内部景象:无数学者模样的人形被藻类包裹,像活体书签般插在巨型书架间,他们张合的嘴里不断吐出凝固的文字...
正午阳光穿过藻类穹顶,在书院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
卫衡踏着由《论语》篇章铺就的台阶,每一步都引发周围建筑结构的重组。墙壁上的藻类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将他经过的轨迹编织成新的章节。
"道可道,非常道..."
沙哑的诵经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卫衡转身,看见廊柱阴影里站着个枯瘦老者——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老者的皮肤完全透明,体内流动着发光文字,脊椎则是一串正在演算的珠算符号。
"先生可知'规整'的真谛?"老者的声音带着纸质摩擦的沙沙声,"知识若不统一,与杂草何异?"
话音未落,他胸腔内的文字突然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青铜锁链!卫衡侧身闪避,锁链擦肩而过时,他清晰看到链环上刻着"大一统经学正宗"等字样。
木铲横扫,混沌道韵与文字锁链相撞,迸溅出无数火星。那些火星落地即化作袖珍版本的老者,齐声朗诵着各家典籍的序言章节。
"小心地面!"盐灵突然尖叫。
卫衡低头,发现石砖缝隙间渗出粘稠墨汁。墨汁中伸出无数由偏旁部首组成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就往地下拖拽!更可怕的是,被抓住的部位开始"字化",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注解小楷。
"礼之用,和为贵——"
透明老者的身体突然膨胀,炸裂成漫天书页。每张纸页都精准飞向卫衡,试图将他包裹成新的人形书签!
千钧一发之际,盐灵从船首像跃至半空。晶体身躯疯狂旋转,将阳光折射成七彩棱镜。所有经过棱镜照射的书页突然"思维混乱",开始互相辩论起"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在空中纠缠成纸球。
卫衡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木铲上。染血的铲面划过地面,歪歪扭扭的涂鸦所到之处,规整的文字纷纷"长歪"——"礼"字生出螃蟹钳,"道"字开出喇叭花,连最顽固的"经"字都变成了跳房子图案。
整座书院剧烈震颤,藻类建筑结构开始松动。卫衡冲进正厅,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滞——
三十多名学者悬浮在半空,藻类根系从他们七窍插入,在头顶绽放出不同形状的"知识之花"。有人头顶是几何图形,有人是律法条文,最中央的中年学者头顶竟盛开着微缩星图!
"救...救..."
星图学者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游动着星砂。他艰难地抬起正在字化的手,指向大厅后方。那里的藻壁正在蠕动,逐渐显露出一扇由活字印刷版组成的门。
活字门在卫衡靠近时自动重组,排成警告句式:
「知者不惑 仁者不忧 勇者不惧」
但当卫衡亮出腕间星砂,活字突然混乱起来,偏旁部首互相打架,最终歪斜地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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