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难河的晨雾还未散去,孛儿帖将最后一块羊脂塞进铁木真的皮囊。昨夜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的青石板,膝盖处的羊皮裤已渗出淡淡血迹。她伸手想碰他额角的伤痂,却被他偏头避开。
“等我回来。”铁木真系紧狼首腰带,苏鲁锭长枪在晨光中划出冷冽的弧光。帐外传来克烈部的牛角号,王罕的信使已在帐外等候第三遍。
孛儿帖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新婚之夜,他也是这样披着月光走向马厩,说要去猎一只最肥的黄羊给她熬汤。那时他腰间还挂着她绣的箭囊,如今却只剩空荡荡的牛皮绳。
黑林深处的金帐里,牛油烛把王罕的影子投在毡帐上,像头笨重的黑熊。铁木真踏入帐时,札木合正用银刀削着鹿肉,刀刃在他拇指上的旧疤处轻轻划过——那是十二岁时他们偷猎土拨鼠留下的纪念。
“义兄可算来了,”札木合抛来一块带血的鹿腿,嘴角扬起惯有的戏谑弧度,“大汗今早杀了三匹战马祭旗,说是要让蔑儿乞人的血染红黑林的每棵树。”
王罕转动着手中的玛瑙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克烈部的鹰纹。“铁木真,”他忽然开口,声音像块磨了二十年的牛皮,“你说,蔑儿乞三部该先打哪一部?”
羊皮地图在案几上铺开,三个红点像三颗毒疮。铁木真的指尖停在左翼的“忽都”营地上,那里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熊——正是割下豁阿黑臣头颅的凶手。
“忽都。”他的指甲掐进羊皮,“我要第一个砍他的头。”
札木合突然笑出声,鹿肉油从他嘴角滴在狼皮靴上:“义兄果然血性。不过左翼有片沼泽地,去年克烈部的三百骑兵陷在那里喂了蚊子——不如让我的兀鲁特部先探探路?”
铁木真抬眼望他,对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试探。十年前,他们在不儿罕山结为安答时,札木合的眼神也是这样,像斡难河的水,看似清澈,底下却藏着暗礁。
王罕咳嗽一声,打破沉默:“既然争执不下,不如用黑林箭决。”他拍拍手,侍臣捧出一支青铜箭,箭杆上的符文在火光中泛着幽蓝——那是克烈部祖传的“蟒神箭”,传说射中过三条巨蟒。
“百步外立狼头靶,”王罕指向帐外的空地,“谁射中靶心,谁领军打先锋。”
靶场设在黑林边缘的空地上,暮色中,三丈高的狼头靶像座古老的墓碑。札木合第一个上前,弓弦拉开时,他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铁木真送他的结义信物。
利箭破空,擦着狼耳钉入树干。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喝彩,铁木真却注意到,箭头落点比靶心偏了三寸——以札木合的箭术,这不可能是失误。
“义兄,请。”札木合递过弓箭时,指尖在铁木真掌心快速划过三下单划——这是他们的秘密暗号,意为“小心背后”。
铁木真接过弓,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松脂香。他转头望去,靶场旁的歪脖子树上,有块树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纹路,像极了孛儿帖血书上那个“杀”字。十年前,札木合为救他被熊抓伤,鲜血曾溅在这棵树上。
搭箭,拉弓,瞄准。铁木真的手腕突然一抖,利箭擦着靶心刺入狼眼位置。人群中爆发出哗然,王罕却抚掌大笑:“好个‘狼眼先锋’!铁木真,今夜子时,你率部先行。”
札木合凑近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那箭杆里藏着毒针,射中靶心就会触发机关。”他顿了顿,“大汗的赏赐,从来都带着钩子。”
铁木真望着远处王罕的金帐,帐顶的金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想起母亲诃额仑说过的话:“草原上没有免费的乳汁,每一口都可能是狼的诱饵。”
子夜时分,铁木真率军扮成蔑儿乞溃兵接近忽都营地。者勒蔑牵着缴获的花斑马,马背上驮着三只牛皮袋,里面装的不是美酒,而是混了麻药的马奶酒。
“大汉,快看!”斥候指着营寨后方,那里有片白色的影子在晃动,像无数只绵羊卧在草地上。铁木真瞳孔骤缩——那是蔑儿乞人的“羊皮阵”,用白羊皮覆盖士兵,等敌人靠近时突然起身厮杀,当年他父亲也应该就曾吃过这个亏。
“传令下去,”他压低声音,“将酒桶底部凿洞,绕到西南方泼洒。”者勒蔑一愣,却见铁木真已抽出匕首划破手掌,在狼首军旗上画下三道血痕——这是乞颜部“死战不退”的信号。
忽都的骑兵冲出来时,闻到的是浓郁的奶酒香。战马低下头舔舐地上的酒水,渐渐变得脚步虚浮。铁木真握紧马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杀!”
战场上腾起血雾时,铁木真正与忽都缠斗在一起。对方的弯刀劈来,他侧身避开,刀刃擦着他的耳际划过,削落几缕头发。
“你以为能救得了那个贱人?”忽都的脸上溅满血污,“她在我哥哥床上叫得可欢——”
话音未落,铁木真的马刀已劈断他的弯刀。火星溅入忽都的左眼,那只眼球瞬间爆浆。忽都惨叫着跪倒,铁木真一脚踩住他的后心,刀刃从他后颈刺入,从前喉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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