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兰的手指扣住刀柄,却听见孛儿帖在身后轻笑。可敦的金冠擦过她肩头,狼首图腾的阴影笼罩着赤古:"草原的规矩,血债血偿。你今天来,是想替忽察儿死,还是想替弘吉剌部死?"
赤古的笑容凝固。他盯着孛儿帖金冠上的宝石,那是用塔塔尔部贵族的头骨磨制的。帐外传来幼狼的啼叫,与七年前忽兰射死孤狼时的哀嚎惊人相似。
"我...我只是想看看她。"他的声音突然软弱,像被踩住喉咙的公鹿。
忽兰的银刀出鞘时,赤古的瞳孔骤然收缩。刀刃没入他咽喉的瞬间,她闻到了他皮袍上的乳香——那是弘吉剌部母亲们用来包裹婴儿的香料。血溅在她嫁衣的比翼鸟上,左边那只的眼睛正好被染成红色,像在流泪。
"拖出去喂狼。"铁木真甚至没有抬头,只将一块烤羊腿推到忽兰面前,"草原的母狼,不能让眼泪模糊牙齿。"
深夜的斡难河边,忽兰独自坐着,银刀浸在河水里,血珠顺着刀刃流向草原深处。她摸出藏在衣襟的碎银,那是父亲塞给她的嫁妆,上面刻着半朵比翼鸟。此刻碎银边缘沾满血渍,与刀柄狼头的红宝石互相映衬,像极了祭天仪式上的血色新月。
"后悔吗?"铁木真的声音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他卸去铠甲,只穿着单衣,腰间挂着的断刀刻着模糊的狼头。
忽兰将碎银扔进河里,比翼鸟的残片瞬间被水流吞没:"后悔没能亲手杀了哲别。"
"哲别只是刀柄,我才是刀刃。"他在她身旁坐下,河面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像两头对峙的狼,"你该恨的不是误杀的哨兵,是权力。"他抬手划过她银刀的刀刃,"这把刀若换成金柄,能少杀多少人?"
她忽然明白他的意思。草原上的仇恨从不是单纯的血债,而是权力天平上的砝码。父亲的死让弘吉剌部群龙无首,她的联姻则让铁木真获得东部牧场的绝对控制权——比翼鸟的刺绣换成狼首图腾,本质是两个部族的骨血融合。
"明天随我巡视怯薛军。"铁木真起身时,断刀磕在她银刀上,发出清越的响,"你要学会用狼的眼睛看草原——不是用眼泪,是用刀。"
他的披风在夜风中扬起,狼首刺绣与九斿白旄纛重叠。忽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征服者,而是草原本身:接纳每一道伤痕,吞噬每一滴鲜血,最终孕育出新的生命。
她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没有动静,但她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个带着狼首箭的孩子,用父亲的苏鲁锭长枪丈量土地,用母亲的银刀收割敌人。河面上,狼形月影随波晃动,与她嫁衣上的血迹构成新的图腾。
忽兰起身,银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割下帐前的一束羊毛——那是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箭羽。远处传来孛儿帖的训话声,某个怯薛军因失误被鞭刑,惨叫声中夹杂着可敦的喝令:"记住,狼的牙齿永远比眼泪锋利!"
她握紧银刀,刀刃映出自己的脸——不再是带血的新娘,而是即将露出獠牙的母狼。忽察儿的头骨在旄纛上转动,与她银刀的狼首图腾遥相呼应,共同见证着草原法则的又一次胜利:用鲜血缝制的嫁衣,终将成为权力的华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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