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恽在书房点燃沉香。案头摆着新得的《西厢记》手抄本,张生和莺莺的故事写得缠绵悱恻。他提笔在空白处批注,墨迹却越写越乱。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这已是第五遍打更。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百年后的史书会如何记载:科举停办三十载,汉人儒士无奈投身梨园,却无意间成就了元曲的鼎盛——只是这辉煌背后,藏着多少文人的血泪与不甘。
第二日早朝,王恽再次捧起奏疏时,发现朝堂上多了几分诡异的安静。伯颜太师的座位空着,有人说他昨夜突发恶疾。当他说到“重启科举”时,忽必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溅在明黄龙纹御袍上。“此事...明日再议。”老人的声音比往日沙哑许多,王恽却在转身时,瞥见他偷偷将张养浩的《牧民忠告》塞进了袖中。
退朝后,王恽在朱雀大街遇见关汉卿的书童。少年红着眼眶塞给他个油纸包:“先生让我等您好久了,说这是最后的戏本。”王恽展开油纸,泛黄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单刀会》的开篇:“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墨迹力透纸背,却在末尾处洇开大片水渍,不知是墨还是泪。街边茶馆传来的说书声隐约入耳,正讲到三国关云长单刀赴会,王恽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觉得这场汉化的较量,就像关汉卿笔下的戏文——跌宕起伏,充满反转,而真正的结局,或许要等多年后才能揭晓。
回到府邸,王恽发现书房被人翻动过。最隐秘的暗格里,那份关于“均田制”的绝密奏疏不翼而飞。阿福面色惨白地告诉他,午后有个自称枢密院的人前来“借调文书”。王恽望向墙上悬挂的孔子画像,圣人温厚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叹息。他突然想起关汉卿说过的话:“这世上有两种刀,一种在武士腰间,一种在文人笔端。”而如今,这两种刀都在这场汉化之争中,割得鲜血淋漓。
夜色渐深,大都城的勾栏瓦舍却愈发热闹。王恽乔装来到广德楼,台上伶人正唱着《窦娥冤》的高潮部分:“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台下看客或哭或骂,有蒙古贵族醉醺醺地摔着酒碗,也有汉人书生红着眼眶击节叫好。角落里,几个孩童用树枝在地上模仿戏文里的唱词,全然不知他们写下的每个字,都可能成为明日的罪状。
三日后,王恽收到一封密信。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伯颜府中现《大学章句》批注本,笔迹与真金太子酷似。”他捏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突然想起早朝时忽必烈藏起的那张残纸。原来,在守旧派与革新派的明争暗斗之下,还藏着更深的权谋与隐痛——那是一位父亲对早逝儿子的思念,也是一个王朝在传统与变革间的艰难抉择。
当王恽再次踏入翰林院时,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人偷偷塞给他块碎银,压低声音说:“王大人,听说您要大祸临头了?伯颜的死...怕是与您有关?”他望着窗外凋零的梧桐叶,想起关汉卿新作里的唱词:“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可在这风云变幻的大都城里,真的能有安乐可言吗?
深夜,王恽在烛光下将所有奏疏付之一炬。火苗舔舐着“定赋税、减徭役、兴学校”的字句,渐渐化作灰烬。他取出关汉卿最后的戏本,在扉页写下:“文以载道,戏亦载道。”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关于汉化的这场困局,仍在继续,如同那永远也唱不完的元曲,在历史的长河中回荡,诉说着无数文人的无奈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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