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拍打着残破的城墙,王保保倚在箭楼上,望着城外明军连绵的营帐,铠甲上的玄铁片被月光映得泛着冷光。三年前舅舅察罕帖木儿遇刺时的场景突然涌入脑海,那柄淬毒的匕首穿透锁子甲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腥甜的气息至今仍挥之不去。如今,他接过的不仅是二十万大军的虎符,更是摇摇欲坠的大元江山。
“大帅,李思齐又派人送来战书。”亲卫的声音裹着寒意,将王保保从回忆中拽回现实。羊皮卷在他手中展开,密密麻麻的蒙古文里尽是污言秽语,这位昔日与舅舅并肩作战的老将,如今竟成了割据关中的仇敌。王保保冷笑一声,随手将战书掷入火盆,跳跃的火苗将“叛逆”二字烧成灰烬。当徐达的北伐军饮马黄河时,他和李思齐还在内耗,这何尝不是大元的宿命?
太原城的深秋格外萧索,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王保保摩挲着腰间的蒙古弯刀,这是他十五岁随舅舅出征时缴获的战利品。此刻刀鞘上的鎏金纹路早已磨损,但刀刃依然锋利如昔。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探马浑身是血地滚入帐中:“明军先锋已过雁门关,徐达亲率主力三日可至!”
“传令下去,黑鸦军今夜集结。”王保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所谓黑鸦军,是他亲手训练的精锐骑兵,每名战士都身着玄铁鳞甲,战马的四蹄裹着浸油的麻布,行动时悄无声息。夜色渐浓,两千黑鸦军如鬼魅般潜出太原西门,马蹄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王保保望着头顶高悬的弯月,心中默念:“舅舅,今日便让汉人看看,蒙古铁骑的威风犹在!”
明军大营里,徐达正对着沙盘沉思。烛火摇曳间,副将常遇春大步而入:“元帅,斥候回报,王保保在城内按兵不动,怕是被我军气势吓破了胆!”徐达却眉头紧锁,指尖轻轻叩击着地图上的太原城:“王保保绝非泛泛之辈,当年他奇袭益都,七日破城,此等手段不可小觑。传令下去,今夜加强戒备,尤其是西北营寨。”
子时三刻,黑鸦军如潮水般涌入明军西北营。玄铁片碰撞的轻响混着喉间压抑的呼喝,沉睡的明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割断喉咙。王保保一马当先,弯刀在夜色中划出银色的弧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明军大营顿时陷入混乱,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王保保以为胜券在握时,后方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他勒住战马回头望去,只见原本应该是友军的营地燃起熊熊大火,一杆绣着“田”字的大旗在火光中格外刺眼。原来是部将田丰暗中投靠了明军!王保保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下马来。这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倒戈相向。
“大帅,快撤!”亲卫拼死护住王保保。明军的援军从四面八方涌来,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王保保挥舞着弯刀,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当他终于带着残部冲出重围时,身后的太原城已落入明军之手。
逃至雁门关外,王保保望着身后蜿蜒的山脉,心中满是不甘。曾经,他也想效仿舅舅,力挽狂澜,中兴大元。可内有李思齐等军阀争权夺利,外有明军势如破竹,纵使他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挡住这历史的洪流?寒风中,他摘下头盔,任由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眼神却依然坚定。
“传令下去,收拢残部,前往漠北。”王保保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只要我王保保还活着,大元的火种就不会熄灭!”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这支狼狈的败军渐渐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只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见证着这位传奇将领的最后抗争。
此后数月,王保保在漠北重整旗鼓。他深知,与明军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开始采用游击战术,不断骚扰明军的边境防线。每当夜幕降临,蒙古骑兵便如幽灵般出现,抢粮食、烧营帐,然后迅速消失在草原深处。徐达几次派兵围剿,都被王保保巧妙避开。
洪武三年春,朱元璋再次命徐达、李文忠分道北征。王保保在岭北设下埋伏,当明军进入山谷时,伏兵四起。箭雨过后,蒙古骑兵如旋风般冲下山坡,喊杀声震天动地。徐达虽久经沙场,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明军伤亡惨重,被迫后撤。
这场胜利让王保保声名大振,也暂时遏制了明军的北进势头。然而,王保保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大元朝廷早已分崩离析,漠北各部族貌合神离,仅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改变大局。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王保保独自坐在营帐中,望着手中的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大元曾经辽阔的疆域,如今却大多已插上了明军的旗帜。帐外,北风呼啸,仿佛在为逝去的帝国悲鸣。
“大帅,有位故人求见。”亲卫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来人竟是李思齐,这位昔日的仇敌如今已白发苍苍,满脸疲惫。两人相对而坐,沉默良久。李思齐长叹一声:“扩廓,当年若不是我们自相残杀,何至于此?”王保保苦笑:“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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