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的银盒
奥云的皮靴踩在峰会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鞋跟磕出的声响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他左手托着的银盒边角嵌着绿松石,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切进来,在雕花盒盖上碎成流动的光斑。这是蒙古国国家工艺院耗时三个月打造的容器,内衬用的是阿尔泰山野山羊绒,此刻正躺着一枚钛合金芯片——里面封装着《文明长河:丝路重启》的全球首发版本。
波兰总统的笑声像块冰棱砸在奥云后颈。那男人正晃着U盘走向讲台,西装翻领别着的银质徽章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贵国设计师该读读《波兰骑兵战史》,”他用指尖弹了弹U盘外壳,“翼骑兵冲锋时的马刀能把投石机劈成两半。”前排传来几声克制的窃笑,奥云看见德国代表把钢笔夹在笔记本里,笔尖在“蒙古”词条下画了道波浪线。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蒙古文明》DLC上线时,波兰文化部就发过外交照会,抗议游戏中“翼骑兵缴械”的剧情设定。此刻镁光灯在讲台四周次第亮起,奥云能看见镜头夹缝里,中国代表正把保温杯推给邻座的哈萨克斯坦女士,杯身上“丝绸之路”的烫金字样在反光中忽明忽暗。
盒盖弹开的刹那,全息投影仪发出轻微的蜂鸣。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突然暗下,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开来的草原暮色——虚拟的阿尔泰山脉在三百平米的穹顶下起伏,山坳间流动的并非云层,而是由数百万个像素点组成的商队。奥云听见后排有人倒抽冷气,那是英国代表的私人秘书,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正随着身体前倾划出半圆。
“请注意怯薛军甲胄的珐琅彩工艺。”奥云的平板在掌心发烫,他滑动屏幕切换视角,虚拟骑兵的护心镜映出虚拟的落日,“我们扫描了国家博物馆的十三世纪实物,肩甲纹样复刻自哈拉和林出土的鎏金铜片。”他刻意加重“复刻”二字,眼角余光瞥见波兰总统的表情从嘲弄转为惊讶——那些虚拟骑兵的长枪尖部,正以0.1秒的延迟同步他的肢体动作。
东南亚代表区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印尼文旅部长举着手机踉跄起身,镶钻的皮带扣在起身时刮到桌沿:“看这个!”他的屏幕上,虚拟马六甲海峡的浪花正打湿商队的丝绸包裹,“我的儿子上周在游戏里用肉豆蔻换了青花瓷,现在天天缠着我讲郑和下西洋。”奥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沉香木手串,珠子上刻着的阿拉伯文字正在全息投影的光线下忽隐忽现。
晚宴的香槟塔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彩虹。奥云正用银刀切开烤羊排,忽然听见主桌方向传来惊呼。波兰总统戴着VR眼镜在原地打转,他的西装下摆扫过侍者的托盘,六枚马卡龙滚落在波斯地毯上。虚拟场景里,他操控的波兰商人正穿越虚拟的哈拉和林集市,驼铃音效与宴会厅的莫扎特协奏曲奇妙地重叠。
“快看!”中国代表的夫人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游戏内的聊天记录,“‘苍狼白鹿’刚用江南茶叶换了琥珀,这是实时跨国交易系统。”奥云看见德国代表掏出钢笔在餐巾纸上记录,笔尖划过的痕迹透到背面,隐约组成“文化输出”的单词拼写。侍应生端来的热巧克力在桌布上晕开污渍,形状竟与投影里的丝路地图惊人相似。
三天后的展厅里,银盒被摆在防弹玻璃柜中央。奥云隔着玻璃抚摸盒盖上的蒙古文刻字,突然发现波兰总统的U盘正躺在相邻展柜——旁边的说明牌写着“《文明长河》开发日志:关于翼骑兵的平衡性调整”。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展柜上,将两个国家的符号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极了游戏加载界面里缓缓展开的欧亚大陆地图。
像素化的丝路密码
清晨的乌兰巴托还裹在薄雾里,奥云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博格多山。他滑动平板查看后台数据,屏幕蓝光映得办公桌上的成吉思汗像章微微发蓝——昨晚峰会晚宴的数据正在刷新:印尼区新增注册用户37万,其中62%完成了“马六甲香料贸易”支线;波兰玩家在“翼骑兵商队”关卡的停留时长超过平均水平47分钟。
雅加达的贫民窟里,17岁的阿米尔正用破旧手机登录游戏。屏幕裂缝里渗出的光映着他腕上的铜镯,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郑和船队留下的物件。此刻虚拟商队正驶入游戏里的泉州港,NPC商贩用爪哇语吆喝着“青花瓷换肉豆蔻”,阿米尔突然想起课本里被撕掉的那页——关于满者伯夷王朝与元朝的朝贡贸易。
华沙的雨夜,历史系教授扬正在书房里摔鼠标。他刚在游戏中输掉“但泽琥珀贸易战”,屏幕上弹出的提示语让他太阳穴直跳:“您的商队因关税纠纷滞留口岸,建议学习13世纪蒙古驿站系统的通关流程。”书架上《蒙古帝国军事史》的书页被空调风吹得哗啦作响,第278页关于“伊利汗国通商条例”的段落间,夹着他上周打印的游戏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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