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活动室的电话铃响起时,窗外的缅北天空正上演着奇特的"太阳雨"。
阳光明明还斜照在荣誉栏的玻璃上,豆大的雨点却已经噼里啪啦砸在铁皮瓦屋顶。
冷艳锯放下正在擦拭的枪管,油漉漉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才拿起听筒。
"喂,174团教导队。"
"小冷啊,想我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苏烟飞甜得发腻的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黏在耳膜上,"最近训练辛苦吧?"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冷艳锯的后背立刻爬上一阵寒意,仿佛有只蜈蚣正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
上次听到苏烟飞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他要求提供两千元"活动经费"的时候。
"苏干事,"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作训服贴在汗湿的后背上,"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苏烟飞的声线突然从太妃糖切换成了菜市场讲价模式:"去旅军官学校有个小情况,你能不能再凑个三千块钱?家里寄也行,要快。"
雨点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响惊心动魄,让冷艳锯不得不把听筒紧贴在耳朵上。
墙上"廉洁奉公"的烫金标语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眼,那些金字仿佛正在融化,滴落在水泥地上。
"上个月不是刚交了两千?"冷艳锯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话线,那里已经起了毛边,"你说那是'活动经费'..."
"哎呀你这个小同志!"苏烟飞的笑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入党三千元,士官五千起,军官?呵呵..."她的声音突然压低,"知道咱们外甥女调军区宣传科花了多少吗?够买辆坦克的!"
窗外的雨说停就停,阳光重新照进来,在积水的窗台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一只湿漉漉的壁虎爬过玻璃,停在"廉洁奉公"的"廉"字上,尾巴尖还滴着水。
套路太深,一失足成千古恨。冷艳锯感觉自己的作训服已经完全贴在了背上,分不清是渗入的雨水还是冒出的冷汗。
"苏干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风中摇曳的蛛丝,"我家卖了三头牛,才凑够上次的钱..."
"那就再卖两头嘛!"苏烟飞的笑声突然尖锐起来,像玻璃碎裂的声音,"反正你们农村人除了牛,不就剩条贱命了?"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电话线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冷艳锯眼前闪过一幅画面——医院病床上,苏烟飞为他整理病号衣的场景。
演技炸裂的苏烟飞温柔体贴,阳光穿过她的短发,在肩章上洒下细碎的金粉,她嘴角的微笑比任何勋章都耀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崇拜你吗?"冷艳锯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因为你曾经说过'军装是穿在身上的信仰',是不容亵渎的神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噗嗤——"苏烟飞的笑声伴随着烟圈喷出,"信仰?小傻瓜,那是我从《军队政治工作手册》第38页背的!要不要我把页码也告诉你?"
窗外又下起雨来,这次更急更猛。壁虎受惊逃走,在"廉洁奉公"的标语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像条丑陋的伤疤横亘在金色的誓言上。
"睁开你长痔疮的屁眼看看!"苏烟飞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窗外树上的乌鸦,黑色的翅膀掠过雨幕,"除了你们这些想改命的农村娃,现在谁还愿意当兵?街上的混混都比你们活得明白!"
冷艳锯突然视线模糊,这个世界太无情。他看见学员队合影上自己傻笑的脸,看见母亲卖掉陪嫁银镯子时含泪的眼睛,看见父亲在汇款单上歪歪扭扭的签名。
一分钱愁死英雄好汉,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所有这些画面,此刻都在苏烟飞尖利的笑声中碎成玻璃渣,每一片都映照着他破碎的理想。
天下的骗子都有一个伎俩,那就是许诺你精彩的未来,让你牺牲你拥有的现在。"钱我会凑。"冷艳锯最后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但从此以后,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挂掉电话的瞬间,冷艳锯才发现活动室门口站着个人。张帅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他那本被翻烂的《军营生存指南》,迷彩服领口还别着半根没吃完的能量棒。
"精彩。金钱可以买来一切,但唯独买不来爱情。"张帅鼓了鼓掌,能量棒的碎屑掉在地上,"我打赌苏干事的变脸绝活能上春晚。"
冷艳锯想笑,却只发出了一声类似哽咽的声音。张帅走进来,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亮他翻开的那页《军营生存指南》。
"要帮忙吗?"张帅递过来一支皱巴巴的烟,烟盒上还沾着战术训练场的泥巴,"我家老爷子说过,有些仗,得用非常规武器,才能打赢的。"
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冷艳锯接过烟,发现过滤嘴已经被捏扁了,想必张帅已经在门外听了很久。
他想起新兵连时张帅往连长茶杯里放泻药的光辉事迹——就因为连长罚他们全班在烈日下站了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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