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务会后的宿舍弥漫着复杂的化学气息——汗臭、廉价洗衣粉与鞋油混合,还掺杂着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散发的泥土腥气。
十二张铁架床整齐排列,床单上"保家卫国"的红色字样已经被洗得发白。
刘淮水坐在三号床沿泡脚,洗脚盆里的热水蒸腾起白雾,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蒙了层毛玻璃。他脚趾间夹着片枯黄的树叶,是下午战术训练时带回来的"战利品"。
宗成能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他那双皮鞋。鞋油被他涂抹得如同巧克力酱一般,黑亮的表面光滑如镜,甚至能够映照出他那因蹲着而略显扭曲的倒影。
他嘴里哼着走调的《强军战歌》,声音虽然有些刺耳,但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欢快。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被黑色的鞋油所沾染,看上去就像是戴了十个小戒指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宗成能的哼唱:“小宗啊。”这声音来自刘淮水,听起来甜得仿佛掺了蜜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宗成能吓了一大跳,以至于他手中的鞋刷都不慎掉进了洗脚盆里,溅起了一小片水花。
“帮教官跑个腿?”刘淮水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请求,但又让人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宗成能有些疑惑地看着刘淮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这时,只见刘淮水不紧不慢地从袜子里抠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他的动作优雅得让人惊叹,仿佛他掏出的不是一元钱,而是一张白金信用卡。
然而,当这张纸币出现在宗成能眼前时,他却注意到纸币的边缘还沾着一些可疑的白色屑状物。这些屑状物在日光灯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看起来十分诡异。宗成能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去买瓶矿泉水,再帮我捎包‘红塔山’。”刘淮水将纸币轻飘飘地扔到宗成能擦了一半的皮鞋上。那纸币就如同一片秋天的落叶般,缓缓地飘落,最终静静地躺在了宗成能的脚边。
宗成能看着那一元纸币,心中有些犹豫。这一元钱虽然不多,但上面沾着的那些白色屑状物却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而且,刘淮水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记得找零哦。”刘淮水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略带危险的弧度,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宗成能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宗成能盯着那张纸币,大脑飞速运算——矿泉水1.5元,红塔山7元,1-8.5=?这个结果让他想起学员队时做错动作被教官踹飞的抛物线。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仿佛也在为他默哀。
小卖部门口的灯泡被蛾子撞得摇晃,宗成能的影子在墙上跳着踢踏舞。他趴在柜台上,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彭叔,记刘教官账上。"
老板彭嘉神从老花镜上方瞅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又是'缅北人民军特供数学'?"但还是在本子上记下:刘淮水欠8.5元(含智商税)。账本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概不赊账",但被圆珠笔划掉了。
回宿舍的路上,宗成能把矿泉水瓶当保龄球滚着玩。月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瓶身上的"饮用天然水"几个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他忽然觉得这像某种反讽标语。
"找的钱呢?"刘淮水泡脚的动作停了,水面泛起危险的涟漪,几片浮在水面的死皮像小船一样摇晃。
宗成能献宝似的递上烟和水:"您的红塔山,您的农夫山泉..."他故意把"农夫"两个字咬得很重。
"老子问找的零!"刘淮水的洗脚水溅出三米远,在地板上画出一幅抽象派地图。上铺的冯大嘴赶紧把晾着的袜子收起来,但还是有两只被"流弹"击中。
"这个嘛..."宗成能后退半步,战术性挠头,鞋油蹭到了太阳穴,"根据最新汇率,1元约等于0.117包红塔山,考虑到通货膨胀和..."
说时迟,那是真快,刘淮水穿鞋的速度打破了全队纪录。接下来三十秒内,宗成能的脸颊体验了正反手耳光的二重奏,腹部则领略了"佛山无影脚"的奥义。
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的作训服纽扣崩飞两颗,其中一颗精准地掉进了刘淮水的洗脚盆里。
最后他被踹到墙角时,恍惚看见自己的一颗后槽牙在空中跳了段芭蕾。牙齿落地的声音很清脆,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
"任务理解不透,现在会算了吗?"刘淮水喘着粗气问,作训服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
"会了会了!"宗成能抹着鼻血,在墙上留下一条红色轨迹,"1元-8.5元=-7.5顿揍!"他咧开缺颗牙的嘴笑了,血沫子喷在迷彩裤上。
凌晨三点的紧急集合哨像把电钻捅进耳膜。冷艳锯边系腰带边用脚踹醒上铺的张帅:"起床!你媳妇跟人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