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如纱,笼罩着南坎破碎的街道。这层灰黄色的薄雾中混杂着未燃尽的火药颗粒,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一只断翅的鸽子扑棱着落在歪斜的路灯杆上,杆身上"南坎欢迎您"的标语牌只剩半个"您"字在风中摇晃。
缅军的炮击从凌晨开始,105毫米榴弹炮的尖啸声划破黎明前的寂静。第一发炮弹精准命中镇中心的钟楼,那座德国传教士建造的百年建筑在爆炸中像积木般坍塌,铜钟坠地时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密集的炮弹接踵而至,将这座边境小镇的房屋、寺庙、集市一一撕碎。傣家竹楼的篾片在空中飞舞,佛寺的金顶在火光中熔化,菜市场的水泥摊位被气浪掀上天空,又像冰雹般砸向四面八方。
砖瓦飞溅,土墙坍塌。一枚炮弹击中镇东的酿酒作坊,上百坛米酒同时爆燃,蓝色的火舌瞬间吞没了半条街道。
燃烧的茅草屋顶在风中卷起猩红的火星,像一场不祥的萤火,飘散在浑浊的空气中。焦糊味、酒精味和某种更刺鼻的化学制剂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的喉咙发紧。
172团的战士们早已构筑了简易防线。沙袋里填的不是标准军用的石英砂,而是从碾米厂抢出来的稻壳——这让他们不得不把沙袋垒得足有两人高。
机枪手老王把56式班用机枪架在断墙缺口处,枪管下垫着浸湿的麻袋以防过热。他身旁的新兵蛋子小李不停吞咽着口水,钢盔带在下巴上勒出深深的红痕。
张老实蹲在邮政所残存的断墙后,混凝土墙面上的绿色邮筒被弹片削去了半边。他的耳朵里还残留着炮击后的嗡鸣,像是有人在他颅腔内敲着一面破锣。
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尝到血和火药的苦涩,他扭头吐出一口混着尘土的唾沫。那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落在弹坑积水中,惊散了水面上漂浮的一层金属粉末。
"注意东南方向!"观察哨突然嘶吼着预警。张老实眯起眼睛,看见晨雾中隐约闪现的钢盔反光——缅军步兵开始冲锋了。
他摸出腰间的信号枪,粘稠的汗水让手掌在枪柄上打滑。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当领头的缅军士兵踩上埋在废墟中的罐头盒时,张老实扣动了扳机。
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的瞬间,整个172团的火力同时咆哮。
“团长!东侧民房还有群众没撤完!”通讯兵小杨猫着腰冲过来,钢盔上沾满了灰土。
张老实骂了句粗话,转头对身后的三连长吼道:“带一个班过去!能带多少带多少,十分钟后必须撤回来!”
三连长二话不说,挥手带着几个战士冲向浓烟滚滚的街巷。远处,缅军的机枪已经响起,子弹噼啪打在废墟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三连长扑进摇摇欲坠的竹楼时,一根燃烧的横梁正砸在他脚边。婴儿的哭声从二楼传来,每一声都像刀子般扎在他心上。"掩护我!"他对身后的战士吼了一声,便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冲了上去。
二楼已经塌了一半,一个年轻母亲蜷缩在角落,用身体死死护着怀中的婴儿。她的筒裙上浸满了鲜血,却仍保持着哺乳的姿势。
"接...接住..."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婴儿推向三连长。就在这一瞬间,缅军的第二波炮击到了。
爆炸的气浪将三连长掀飞出去,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带血的弧线。在即将撞向断墙的瞬间,他本能地将婴儿护在胸前,用后背承受了全部冲击。
撞击的闷响中,一根断裂的竹竿如标枪般刺穿了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浸透了草绿色的军裤,在墙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走!快走!"三连长咬碎了一颗臼齿,将啼哭的婴儿塞给冲上来的战士。他的手指在婴儿襁褓上留下五个血指印,像某种残酷的祝福。
当战友接过婴儿转身时,三连长已经拖着伤腿爬向墙角那挺被遗弃的轻机枪,身后拖出的血路如同一条猩红的绶带。"我...断后..."他吐出嘴里的血沫,用颤抖的手指顶上了最后一梭子弹。
三百米外的机枪阵地上,老王啐掉嘴里的烟头,发黄的烟丝混着血丝落在焦土上。"来了!"他沙哑的吼声惊飞了废墟中的乌鸦。
远处尘土飞扬,两辆缅军BTR-80装甲车正碾过菜市场的废墟向他们逼近,车体上"白象师"的徽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火箭筒呢?"新兵小李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慌乱地摸索着空空如也的弹药箱。老王咧嘴一笑,露出被尼古丁染黄的牙齿:"早打光了!"
他粗糙的手指猛地拉开三枚手榴弹的保险,用胶带将它们捆成致命的花束,"准备招呼客人!"
装甲车上的NSV重机枪喷出半米长的火舌,12.7毫米子弹将沙袋打得千疮百孔。填充在沙袋里的稻谷壳像雪花般喷溅出来,在阳光下形成金色的雾霭。
一发跳弹擦过老王的耳廓,削去他左耳上半边血肉,但他只是晃了晃脑袋,任由鲜血染红迷彩服的肩章。"操你祖宗!"这员老兵突然跃出掩体,像头受伤的野猪般冲向装甲车,怀里的集束手榴弹引信冒着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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