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事实,朱淋清已经动了。她从张帆身后探出手,一把夺过那份正在“流血”的婚书。她的手指没有丝毫的颤抖,精准地在婚书背面一处极其隐蔽的暗纹上,用力按了下去。
那道暗纹,是用比纸张颜色更深一些的丝线绣成的,藏在繁复的字迹之间,若不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你干什……”
柳青青的质问被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打断。
轰隆隆——
声音不是来自头顶或四周,而是来自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道道裂缝以婚书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柳青青脚下不稳,踉跄后退,脸上的惊骇变成了恐惧。
“不好!是阵法!”她尖叫起来。
下一秒,无数银白色的液体,从地面的裂缝中喷涌而出。那液体如同水银,却比水银更加灵动,它们汇聚成溪流,绕开了张帆和朱淋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精准地扑向柳青青和她脚边那些蠢蠢欲动的蛊虫。
滋啦——
腐蚀性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蛊虫,在接触到银色液体的瞬间,就像是被扔进了滚油里的冰块,瞬间蜷缩、沸腾,发出一阵阵凄厉的虫鸣。短短几个呼吸间,所有的蛊虫都被彻底熔解,化作一滩滩扭曲的、金色的液体,与那银白色的汞水混在一起,诡异而华丽。
“我的宝贝!”柳青青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心血,她最引以为傲的蛊虫大军,就在她眼前被彻底摧毁。她想上前抢救,可那银色的汞水已经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她死死困在角落。
汞水没有再继续蔓延,只是静静地在地面流淌,形成一个巨大的、将柳青青隔离开的圆环。地穴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帆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朱淋清手里那份已经停止流淌金血,却依旧完整的婚书。他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干涩。
朱淋清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用指尖轻轻拂过婚书的纸面。那上面,因为刚才张帆下意识的紧握,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压痕。
“巫神骨为纸,天医血为墨,破蛊阵为文。”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张帆的耳朵里,“这份婚书,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联姻。”
张帆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早就知道?”他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不知道全部。”朱淋清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那片冰冷的决然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复杂的、让张帆看不懂的情绪,“我只知道,天医一脉有两份婚书。一份在我这里,一份在你那里。师父告诉我,只有当两份婚书同时出现,并且遇到真正的危险时,才能启动它。”
师父?她也有师父?
“那你……”
“张帆,”朱淋清打断了他,“你以为,为什么子母同心蛊,偏偏要下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为什么柳家费尽心机,也要得到罗盘和玉扣?”
她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张帆面前。她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因为紧握婚书而留下压痕的掌心。
那个动作,让张帆浑身一僵。
“因为柳家的蛊术,有一个最大的克星,就是天医传人的血脉。”朱淋清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一个天医传人,他们可以想办法对付。但是两个……他们的蛊术就会大打折扣。所以,他们必须用‘子母同心蛊’来控制我们其中一个,再利用我们去找到另外一个。”
张帆的大脑,随着她的话,飞速运转。一个又一个谜团,被串联了起来。
“所以,爷爷定下这份婚约……”
“对。”朱淋清肯定了他的猜测,“你爷爷定下这份婚约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柳家的蛊术,从根源上彻底失效。只要我们两个天医传人因为婚约被绑定在一起,柳家就永远不可能同时用蛊术控制我们。这道破蛊阵,就是最后的保险。”
她指了指远处被困住,满脸怨毒却无计可施的柳青青:“现在,她的蛊虫废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她的任何蛊术,对我们都构不成威胁。”
张帆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平静叙述着这一切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无比的荒谬。
自己费尽心机想要破解的死局,原来从一开始,爷爷就已经铺好了路。自己以为的绝境,其实是早就被计算好的一步棋。而自己这个所谓的执棋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棋子。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说了,你会信吗?”朱淋清反问,“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突然拿着婚书告诉你,我们是天生的盟友,你爷爷布下了一个几十年的大局。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另一个圈套?”
张帆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他不会信。他只会觉得荒唐,只会把她当成另一个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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