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陆明渊冰冷的身躯踏入星辉通道的瞬间,尹妙只觉脚下虚浮。
> 通道另一端熟悉的泥土气息裹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夕阳熔金般泼洒在劫后余生的枯竭药田上。
> 那株嫁接的碎星草在晚风中微颤,草叶上细碎的银光,像散落的星子,又像凝固的泪。
星辉通道在身后无声合拢。脚下是熟悉的、带着焦土气息的松软泥土。夕阳的光线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将药田的每一道龟裂、每一片焦痕都涂抹上浓重的金红。那株碎星草就在几步之外,草叶边缘流转的微弱银光,刺得尹妙双目生疼。
回来了。
可这“回来”二字,沉重得如同她臂弯间冰冷的身躯。陆明渊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侧,毫无生气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窒息。他苍白的面容在夕阳下甚至透出一点不真实的暖意,仿佛只是沉睡。尹妙低头,目光贪婪地描摹过他的眉骨、鼻梁、紧抿的薄唇——那曾对她绽开过温和笑意的唇,如今只剩下死亡的灰白。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狰狞地盘踞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伤,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硬生生剜走的空洞来得尖锐。赢了,仇报了,锈毒净了……可代价是什么?
“陆师兄……”破碎的气音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到家了……”
回应她的,只有穿过枯枝的呜咽风声。
>“妙丫头!”
>苍老嘶哑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撕裂了暮色的沉寂。
>青阳真人几乎是踉跄着扑到近前,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亦是面色剧变。
>老道的目光死死钉在尹妙怀中那毫无生息的身影上,布满血丝的老眼瞬间蒙上一层浑浊的水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着,竟不敢去碰触。
>“明渊……他……” 声音哽在喉头,后面的话,重逾千钧,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妙丫头!”
一声嘶哑的、饱含着巨大惊惶与难以置信的呼喊猛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尹妙迟钝地循声望去,视野里闯进几个踉跄奔来的身影。为首的青阳真人,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老道,此刻须发凌乱,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钉在尹妙怀中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上。他扑到近前,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着,指尖离陆明渊冰冷的衣袖只有寸许,却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无论如何也不敢落下。
“明渊……他……” 青阳真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后面的话语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嘴唇哆嗦,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浑浊的老泪瞬间滚落。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亦是脸色惨白如纸。戒律堂那位向来铁面的长老,此刻也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尹妙抱着陆明渊,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琉璃梦,缓缓屈膝,跪坐在药田边缘尚算平整的土地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脸颊贴上陆明渊冰冷的额角,那寒意直透骨髓。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师尊……”尹妙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玄冥子……被归墟之眼……放逐了……锈毒……已净……” 她艰难地汇报着结果,这用至亲性命换来的胜利果实,此刻品尝起来,只有满口苦涩的灰烬。
青阳真人身体猛地一晃,旁边的长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老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涌的巨浪,目光落在尹妙眉心的莲花印记和她腰间气息圆融的玉佩上,闪过一丝极致的复杂。他重重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尹妙的肩膀:“孩子……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尹妙被这一拍,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沉重的力道仿佛将她从一片混沌的悲伤中暂时按回了现实。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青阳真人的肩头,望向更远处。残破的药田边缘,影影绰绰地聚集着幸存下来的村民。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脸上刻满了恐惧、茫然和劫后余生的麻木。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从人群后面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尹妙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
只见人群被一只枯瘦的手慌乱地拨开,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沾满灰土衣裳的小小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了出来!是尹宁!她的小脸脏兮兮的,沾着泪痕和泥灰,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尹妙,更盯着她怀里那个毫无生息的身影。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那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姐姐……姐姐……” 细弱的呼唤终于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她似乎想扑过来,却又被眼前这过于残酷的画面钉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个稍高些的身影也挤了出来,是尹安!他紧紧抿着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想做出镇定的样子,但那双酷似尹妙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惊惶和巨大的不安。他比尹宁看得更清楚,姐姐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是陆师兄!那个会温和地教他辨认药草、会偷偷塞给他糖块的陆师兄!他死了?像爹娘一样……死了?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巨石砸进他幼小的心湖,让他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妹妹尹宁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也像是在阻止妹妹贸然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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