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子那混杂着怨毒、痛苦与诡异信息的低语碎片,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尹妙的识海深处,久久不散。父亲还在挣扎?归墟之眼的湮灭深处,究竟在上演着怎样恐怖而绝望的图景?这低语是垂死魔头扭曲的呓语,还是……某种更可怕陷阱的诱饵?
巨大的惊疑与一丝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冀,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激烈碰撞,掀起惊涛骇浪。她死死盯着那道死寂的空间裂隙,仿佛要将其烧穿,看透那一片虚无背后的真相。归源母佩在腰间持续传来清晰的震颤,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警示与催促,如同在催促她做出抉择。
然而,身体深处传来的、因强行维系空间平衡和神魂受创而积累的疲惫与空虚,却如同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冲动毫无意义,只会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需要力量,需要恢复,需要一个……可以支撑她继续前行的支点。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青阳真人带来的那个粗布包裹上。里面,是李二牛托人送来的、烤得焦黄的面饼,还有那罐散发着微苦草香的清亮酱料。食物的气息,在此刻,竟成了对抗那虚无低语和彻骨冰寒的唯一真实。
她沉默地起身,走到阵法光幕边缘。外面,是死寂的废墟,焦黑的土地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着荒芜的气息。她伸出手,指尖微不可察的星辉流淌,引动阵法之力,在地面上清理出一片丈许方圆的平整区域。然后,她弯腰,从废墟的瓦砾间,搬来几块尚算完整的焦黑石头,垒砌成一个简易的、近乎原始的灶坑。
动作有些笨拙,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金丹修士的力量,此刻用来搬运石块,垒砌土灶,显得如此“大材小用”。但她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构筑某种堡垒。
灶坑垒好。她取出包裹里的面饼,掰开一块。指尖星辉再次流淌,并非攻击,而是极其精微地引动空间之力,在灶坑底部形成一层无形的、隔绝焦土湿气的屏障。几块尚能燃烧的、从废墟深处寻来的焦黑木炭被她放入灶坑。指尖轻点,一缕微弱的、温顺如绸缎的淡金色火焰无声燃起,舔舐着木炭。
火焰升腾,带来久违的暖意和噼啪的轻响。尹妙将掰开的饼块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焦黑石板上,架在火焰上方烘烤。焦黄的饼身在热力的作用下,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麦香,表皮渐渐鼓起细小的气泡,边缘泛起诱人的焦褐色。
她打开那罐青翠的酱料,用小指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在烘热的饼面上。微苦的草香在热力激发下,混合着麦饼的焦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清香,在阵法空间内弥漫开来,强势地冲淡了空间裂隙散发出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湮灭感。
她拿起一块烤得温热的饼,低头,小口咬下。粗糙的饼身带着炭火的焦香,混合着酱料微苦后回甘的清香,在口中咀嚼,带来一种踏实的饱腹感和奇异的安宁。那酱料中蕴含的微弱清凉药力,再次悄然抚慰着她神识深处因空间之力侵蚀而残留的烦躁。食物最朴素的力量,在此刻,成了对抗虚无、锚定现实的最强武器。
她默默地吃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道空间裂隙。玄冥子的低语碎片依旧在脑海中盘旋,但伴随着食物的温暖下肚,那冰冷的惊涛骇浪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无论那低语是真是假,无论父亲是否还在那湮灭深处挣扎,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恢复力量,稳固此地,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她腰间归源母佩的震颤,突然指向了那株碎星草!尹妙心头一动,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她走到碎星草旁,看着那顶端依旧紧闭、却在刚才她进食时似乎银光明亮了一丝的花苞。指尖凝聚起一丝引导而来的、更加精纯的大地生机之力,如同清晨的露珠,轻轻滴落在花苞顶端。
花苞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份滋养。更让她心神微震的是,她“听”到了!并非玄冥子那种充满恶意的低语,而是一种极其微弱、极其纯净的、如同草木拔节般充满生机的“脉动”,正从花苞深处传来!这脉动,与她引导而来的大地生机之力,与归源母佩的律动,隐隐共鸣!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立刻返回灶坑旁,拿起剩下的面饼,小心地掰下一小块。然后,她再次引导出一缕精纯的大地生机之力——这一次,并非直接注入碎星草,而是极其小心地、如同包裹种子般,将这缕充满生机的力量,融入那一小块面饼之中!
面饼本身并无特殊,只是凡俗谷物。但在那缕精纯生机的浸润下,它表面的焦黄光泽似乎温润了一丝,散发出的麦香也仿佛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灵性”。
尹妙拿着这块“生机之饼”,再次回到碎星草旁。她没有直接喂食,而是将饼块轻轻放在花苞下方的土壤上,紧贴着那些深绿色的脉络。然后,她引导着归源母佩的律动,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如同在两者之间搭建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嗡!
碎星草顶端的银光骤然明亮了一瞬!花苞猛地一颤!地面上深绿色的脉络如同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那块面饼中蕴含的、被大地生机之力激活的谷物精华!那饼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最终化为细微的尘埃,融入土壤。而花苞深处传来的、充满生机的脉动,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有力了许多!甚至……那紧闭的花苞,似乎极其轻微地……又张开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缝隙!
尹妙的心脏,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战斗的决绝,而是发现新路径的、充满探索欲的炽热!
食物!并非仅仅是裹腹之物!它可以是凡俗的谷物,也可以是蕴含生机的媒介!以归源母佩为桥,以守护印记为引,她或许能将这废墟之上诞生的、最朴素的烟火之力,转化为滋养这株奇草、甚至……稳固这片空间壁垒的养料!
她猛地转身,看向那简易的土灶,看向剩下的面饼和酱料,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于炼丹师面对未知丹方时的狂热!一条全新的、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在这片废墟之上,在这道归墟之痕旁,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向她豁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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