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宁府的狼狈退场,如同在青锋剑上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划痕,虽不伤筋骨,却也让那份源自柳溪镇的、略显膨胀的自信,蒙上了一层灰尘。剑上,秋燕一改往日的叽叽喳喳,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望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眼神中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沮丧。张凌则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是他反复擦拭着手中那柄凡铁青钢剑的动作,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仿佛要将那份在街头械斗中沾染的无力与屈辱,都从冰冷的剑身上抹去。
他们心中的那份失落,我又岂能不知?从受万人敬仰的“小仙姑”、“小剑侠”,到被一群凡俗地痞追打得“落荒而逃”,这种巨大的落差,对他们这两个初涉红尘、心气颇高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怎么?还在为遂宁的事情耿耿于怀?”我打破了剑上的沉默,声音温和地在他们耳边响起。
秋燕抬起头,小嘴一撇,眼圈竟有些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师父,我们……我们是不是太没用了?连一群地痞流氓都打不过……还连累您跟着我们一起丢脸……最后还要靠一个不认识的人暗中帮忙……”她想起那个神秘的斗笠人,心中更是羞愧难当。
张凌也闷声道:“弟子……学艺不精,让师父蒙羞了。若弟子剑法再精进一些,便不会让师姐受那恶徒的围攻。”他紧紧地握着剑柄,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摇了摇头,御剑的手微微一顿,让青锋剑在云层中平稳地悬停。我转过身,看着这两个有些垂头丧气的弟子,笑道:“傻孩子,胜败乃兵家常事,亦是修行常态。遂宁之事,非你们之过。你们谨遵师命,未动用法力,能与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恶徒周旋至此,已是难能可贵。至于最后的结果……那并非丢脸,而是一次宝贵的教训。”
我看着他们依旧困惑的眼神,继续道:“为师让你们进行这红尘试炼,重点不在于你们能打败多少敌人,而在于你们能从中感悟到什么。遂宁的经历,至少让你们明白了三个道理。”
“哪三个道理?”秋燕和张凌都好奇地看向我。
“其一,”我伸出一根手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等修士行走红尘,即便隐匿修为,那份与凡俗迥异的气质与行事风格,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过于‘与众不同’,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会招来窥探与敌意。”
“其二,”我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深邃,“强龙不压地头蛇。每一个地方,都有其固有的秩序与规则,无论这秩序是好是坏,是正是邪。我们作为外来者,若想在此立足,要么拥有碾压一切的实力,要么……便要学会适应和利用这些规则,而不是一味地横冲直撞,以自身的标准去衡量一切。”
“其三,”我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生愿力,能助我等修行,亦能反噬其身。若我们所行之事,不能真正取信于民,不能为他们带来切实的福祉,那即便拥有再高明的‘骗术’,也终究是无根之萍,难以长久。柳溪镇的成功,在于我们事先的‘功课’做得足,切中了百姓的痛点。而遂宁的失败,则在于我们过于轻敌,也过于……想当然了。”
弟子们听着我的话,都陷入了沉思。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对这“红尘试炼”的理解,确实有些过于简单和理想化了。
“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秋燕有些迷茫地问道,“还继续‘算命’吗?可要是再遇到像饿狼帮那样的地头蛇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自然要继续。只是,这一次,我们要换一种更‘聪明’的方式。下一站,达州府。到了那里,我们不急着摆摊,先去……拜拜码头。”
“拜码头?”秋燕和张凌都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在他们的认知里,“拜码头”似乎是那些江湖草莽之辈才会做的事情,与我们这些“仙风道骨”的修行之人,格格不入。
我但笑不语,只是催动青锋剑,向着那位于川东门户的达州府飞驰而去。真正的入世,并非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而是要懂得弯下腰,用此间的规则,去行使自己的道。这,亦是“超然”的一种体现。
达州府,地处嘉陵江上游,乃川、陕、鄂三省交汇之地,自古便是商贾云集、水陆通衢的重镇。城中不仅有来自各地的客商,更有许多以漕运、货殖为生的帮派势力盘踞,其复杂程度,远非柳溪镇那样的乡野小镇可比。
我们依旧寻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第二日,我并未急于让弟子们去收集信息,而是取出一些干净的衣物,让他们换上。我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装着十锭l亮灿灿的、每个足有十两重的银锭。
“师父,您这是……?”秋燕看着那晃眼的银锭,有些不解。
我笑道:“这是我们的‘敲门砖’。走,随为师去会一会此地的‘地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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