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找到温雅斋时,江逾朝正在给一本破损的《诗经》补纸。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斜斜的光影,他握着镊子的手稳当得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逾朝。”凌峰站在门口,难得没有了往日的沉稳,眉头紧锁着,“你……有没有见过凌宸?”
江逾朝捏着糨糊刷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凌峰的西装袖口蹭了片不起眼的灰尘,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他好几天没接电话了。”凌峰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爸的情况不太好,公司那边……柳曼阿姨又在提和苏家的联姻。”
江逾朝放下工具,沉默地听着。
他知道凌家的规矩,也知道柳曼对苏晴晴的满意。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用联姻来解决危机。
“他不同意,跟柳曼阿姨大吵了一架,”凌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留给我的地址,说别去找他,但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
纸条上是个陌生的地址,位于老城区的筒子楼。
江逾朝赶到时,天已经擦黑了。
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味,灯泡在头顶忽明忽暗,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心里莫名有些发紧。
找到门牌号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水流声。
江逾朝推开门,看到凌宸背对着他站在狭小的厨房水池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手里拿着个破碗,正在冲洗。
听到脚步声,凌宸猛地回头,看到江逾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瘦了些,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眶微微泛红,完全没了往日的矜贵气,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逾朝……”他声音沙哑,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进水池,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照得凌宸的影子蜷缩在墙角。
操作台上放着半袋挂面,旁边是一小碟切好的葱花,显然是准备煮面。
“你怎么来了?”凌宸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江逾朝没说话,走到他身边,看到水池里泡着的两个碗,一个装着没吃完的白米饭,另一个……是清水煮面条,连油花都没有。
“凌峰跟我说了。”江逾朝的声音很轻。
凌宸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他转过身,背对着江逾朝,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大事,就是跟家里闹了点别扭。”
“别扭?”江逾朝看着他紧绷的后背,“所以你就搬来这种地方,每天吃清水煮面?”
凌宸没回头,只是抓着水池边缘的手指关节泛白。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我不想联姻,也不想回那个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在大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他们说我不懂事,说我为了你连家族都不要了……”
江逾朝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凌家老宅里意气风发的小少爷,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像被温水泡开的宣纸,皱巴巴的,却又暖烘烘的。
“凌宸,”江逾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转过来。”
凌宸没动。
江逾朝叹了口气,绕到他面前。
灯光下,能清楚看到凌宸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
四目相对时,凌宸的眼神像受惊的鹿,慌乱又带着点期盼。
“逾朝……”他往前凑了一步,又猛地停下,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看着江逾朝,眼神里的委屈和依赖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小声说:“逾朝,抱抱我好不好?”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入江逾朝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困境中依然倔强的男人,此刻却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伸开的手臂停在半空,有些无措,有些卑微。
江逾朝沉默了几秒,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张开手臂,把凌宸揽进怀里。
凌宸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找到了港湾的船,用力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身体微微颤抖。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失去的那些日子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没事了,”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得很柔,“我在。”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后背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厨房里的灯光依旧昏黄,煮面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响,但江逾朝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我做了面条,”凌宸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要不要尝尝?”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推开他一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先把眼泪擦了,不然面条该咸了。”
凌宸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松开手,转身去关火,却被江逾朝拉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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