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李挺便升堂审理此案。尽管周员外请来了当地最有名的讼师,尽管证人突然改口称是"双方互殴",李挺依然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和医馆的伤情记录,判周家侄子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判决一出,满城哗然。百姓们拍手称快,称李挺为"李青天";而官场同僚看他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几天后,李挺审理了一起土地纠纷案。富户强占贫民田地,前任推官收了贿赂,判贫民败诉。李挺重审此案,查明真相后将田地判还原主,并处罚了富户。那贫民一家老小跪在衙门前磕头谢恩的场景,让李挺更加坚定了秉公执法的决心。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月后,李挺发现衙门里的书吏开始对他阳奉阴违,案卷常常"丢失"或"延误";同僚们聚会也不再邀请他;就连马知府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淡疏远。
最令他震惊的是,他精心准备的《青州府刑狱改革疏》被马知府压下不报,理由是"时机未到"。
一天夜里,李挺独自在公廨加班,听到外面传来赵通判和刘经历的谈话声。
"这个李挺,真是不识抬举。周员外那事,明明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他偏要较真。现在好了,周家把今年答应捐的学堂钱全撤了。"
"年轻人嘛,刚入仕途,总想着当清官。等过几年,碰得头破血流,自然就懂规矩了。"
"哼,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马大人已经写信给吏部的同年了,明年考核,有他好看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挺坐在黑暗中,手中的笔不知不觉折成了两段。
转眼到了年底考核之时。尽管李挺审理了数十起积案,平反了多起冤狱,但考核结果却是"中平"——一个对新科进士来说近乎羞辱的评价。更令他心寒的是,那些徇私枉法却懂得"官场规矩"的同僚,反而得了"优等"。
春节前夕,李挺收到家书,父亲病重,需要昂贵药材医治。他翻遍积蓄,却发现以他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买不起上好的人参。这时,周员外突然登门拜访。
"李大人,听说令尊身体抱恙,特地带了些药材来,略表心意。"周员外命人抬进几个精致的木匣,里面装满了名贵药材。
李挺下意识要拒绝,但想到父亲痛苦的样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周员外,这..."
"李大人不必推辞,"周员外笑得意味深长,"谁没有个难处?以后大家互相照应就是了。"
那一晚,李挺辗转难眠。第二天,他派人将药材送回周府,但留下了其中一小包——刚好够父亲治病所需。
开春后,李挺审理案件的方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对普通百姓的案子,他依然公正严明;但对涉及乡绅富户的案件,他开始学会"酌情处理"。渐渐地,衙门里的书吏变得配合了,同僚们的态度也亲切起来。
端午节前,周员外再次登门,这次带来的不是药材,而是一封请柬。
"李大人,京城来的贵客想见见您,不知可否赏光?"
李挺本想推辞,但听到"京城"二字又犹豫了。自从考核得了"中平",他日夜思索如何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周员外压低声音:"是当朝蔡太师府上的张师爷,专程为太师搜罗天下奇珍。听说李大人才学过人,特意想结识。"
李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蔡京,当朝宰辅,权倾朝野,若能得他青眼...
当晚,李挺换上新做的湖蓝直裰,随周员外来到城中最豪华的醉仙楼。雅间内,一位身着锦缎的中年文士正把玩着一块和田玉璧。
"这位就是新科进士李大人吧?久仰久仰!"张师爷起身相迎,态度热络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酒过三巡,张师爷忽然叹道:"太师近日为边关军饷发愁,偏有些自命清流的官员处处作梗。像李大人这样明事理的才俊,若能得太师栽培,何愁不能施展抱负?"
李挺心跳加速,他想起家乡淮南那个破落的小院,想起母亲补了又补的棉袄。若能在蔡太师门下...
"下官才疏学浅,恐怕难入太师法眼。"
张师爷眯眼笑道:"太师最爱两样东西——奇珍异宝和好书法。听闻李大人临得一手好《兰亭序》?"
一个月后,李挺托周员外变卖了祖传的淮南砚台,换来一方端溪名砚;又熬夜临摹了蔡京最推崇的王羲之《快雪时晴帖》,连同搜刮来的三颗南海明珠,一并托张师爷献上。
秋末,吏部调令突然下达:李挺升任刑部主事,即刻进京赴任。同僚们惊讶艳羡的目光中,李挺知道,他押对了赌注。
汴京的繁华远超李挺想象。青石板铺就的御街宽达二百步,两旁酒楼商铺鳞次栉比。但更让他震撼的是太师府的权势——每日清晨,等候接见的官员能从府门排到宣德楼。
"李主事,太师要见你。"入京第三日,张师爷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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