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临淄,稷下学宫之侧,观星占候高台孤悬于夜风凛冽之中。
一位身着深蓝色星辰广袖袍服的枯瘦老者,独踞高台危栏。衣袍在风中鼓荡,其上星轨绣纹如流动天河。他手中所托并非浑天仪或算筹,而是一柄古朴厚重的木尺。尺身深褐木纹间,深刻着缩微的山川河岳、地脉走向图,似将一片凝固的乾坤山河握在掌中。
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诵念精准术语:“……岁星躔于鹑火之次,太阴近逼毕月乌宿,日轮晦黯若沉渊室……斗杓遥指玄枵分野,荧惑守心异象盘结……”
呢喃骤停!老者浑浊眼珠猛地收缩为针尖,死死钉向西方天际那片对应咸阳上空的凝固星域。那片光华似被无形寒力冻结。
枯槁手指陡然发力,指甲深陷尺身一处象征地脉节点的微凹刻痕!木尺隐隐嗡鸣,凹刻处流泻出一丝淡金微芒,旋被深沉木色吞噬。
“非崩非坏……”干涩喉管挤出破碎的惊疑,“竟似……‘断点重启’?”仿佛被自己吐露的词句灼伤,眼底精光暴绽又瞬息被更庞大、更古老的恐惧阴影压回死寂深渊。“天运流转……竟有隙可乘乎?”困惑与不安如渊,他仰对虚空:“速报……列子一脉!”
幽寂无名的山谷深处。清溪泠淙,流经青翠茂林。几间竹茅草庐半隐其间,与天工契合。
一庐开轩窗。粗布少年跪坐矮案前,执细毫竹笔,临摹浩瀚星河古卷,笔锋精准流畅。眉目澄澈空灵,心神仿佛沉入画卷,与宇宙脉动同频共振。
庐外檐下,佝偻老妪在排排药匾间佝偻劳作,细细翻动各色草药。动作迟缓如古树经风,细微处却隐隐应和着远处竹海被夜风拂动的连绵沙沙声,如另一种吐纳。
霎时!
案前少年执笔的手猛地一颤!
笔锋在璀璨“角宿”星芒旁沉重顿挫,一团浓墨猝然在星图古卷上洇染扩散,污浊了微小却夺目的星光!少年蓦然仰首,纯净如天池的眼底第一次浮现孩童般的懵懂惊惶,直直望向山谷西侧的沉沉夜空。天际无云。
“阿婆,”声音清澈依旧,带着天然的纯净,似在发问奇特的感知,“星辰……泣泪了吗?”
翻弄药草的枯掌未曾稍停。老妪浑浊到近乎失焦的眼珠不经意扫过案上那片污浊的墨迹,又缓缓投向西方无垠的暗沉天际。历经沧桑的眼底沉淀着深沉的古井幽光。干瘪嘴唇翕张,嘶哑的声音如同谷底深处的岩隙暗风:
“痴儿呦,”她低语,语气平淡如陈述亘古法则,“落下珠泪的……岂是那高天的星子。是人心底的悲海翻涌……那哀恸太深太重,直将乾坤万物的心都封冻了三分。”
枯皱指尖拈起匾中一枚边缘浸透奇异暗蓝霜气的枯萎叶片,指腹揉捻间感受其刺骨的寒髓。
“合该把窖里那些‘元阳砂’炮好的‘扶阳散’翻出来晒整了……”她似是自语,又像是对寰宇低语,“不知又是何处遭难的生灵,把万物的心都冷透了……冻得连高天的星子都要打起寒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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