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抽出一面小小的赤红旗,递给石磊:“由你亲自带队,即刻出发,绕后路,埋伏于盘龙坳西侧鹰愁涧!待官匪双方力竭,以红旗为号,杀出!务必全歼官军,同时…”他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森然寒意,“‘清点’战场,确保王疤瘌的人,一个不留。”
“嘶——”石磊倒抽一口冷气,身后的老兄弟们也瞬间安静下来,眼神从愤怒转为震惊,随即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狠厉。军师不是纵容匪兵,是要借刀杀人,更要他们亲手斩断这些不安定的毒瘤!用官军的刀,也用他们自己的刀!
“此战,”诸葛明盯着石磊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看到官军的粮车,也要看到王疤瘌和他所有心腹的人头。这是军令!更是投名状!石将军,你接,还是不接?”
石磊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肌肉跳动。他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面小小的赤红旗,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末将石磊,领命!必不负军师重托!”他霍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质疑,只有沸腾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兄弟们!抄家伙!随老子去鹰愁涧——收网!”
点将台下,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 * *
日头西斜,将盘龙坳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战斗早已结束。官道狭窄的路面上,尸骸枕藉。折断的长矛、卷刃的钢刀、破碎的盾牌散落一地,浸透在粘稠发黑的血泊里。十几辆运粮的大车歪斜地停在路中,几辆还在冒着缕缕黑烟。幸存的驮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石磊拄着一把豁口的长刀,半跪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皮甲几乎被鲜血完全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汗水,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未熄的狂怒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周围,他带出来的五十名老兄弟,如今只剩下三十余人还能站着,人人带伤,却都像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悍。他们沉默地打扫着战场,偶尔挥刀给尚未断气的敌人补上一记。
鹰愁涧的伏击完美无缺。当王疤瘌的匪兵和押粮的官军精锐在盘龙坳狭窄的入口处杀得难解难分、双方都筋疲力竭时,石磊的赤红旗猛然挥下。五十名养精蓄锐、憋着一股狠劲的黑山精锐如同猛虎下山,从侧后方的峭壁陡坡上俯冲而下,瞬间撕裂了战局。刀光闪,血浪翻。
王疤瘌正挥刀砍翻一个官军校尉,听到身后惨嚎,惊愕回头,只看见石磊那张狰狞浴血的脸庞和当头劈下的刀光。他甚至来不及骂出声,一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就飞上了半空。他那些凶悍的手下,在两面夹击和石磊部的疯狂砍杀下,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
“将军!”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踉跄着奔来,声音嘶哑,“清点完毕!官军一百二十三人,尽数伏诛!王疤瘌和他手下四十八个心腹,全在这儿了!一个没跑!”他指了指旁边堆叠起来的无头尸身。
石磊的目光扫过那堆尸山,又看向那十几辆虽然损毁却依旧堆满粮袋的大车,最后落在手中那面同样沾满血污的赤红旗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杀戮后的空虚,是任务完成的释然,更是对点将台上那个青衫身影深不见底的敬畏和…恐惧。
他猛地丢掉长刀,对着黑山寨的方向,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浸满血污的碎石地上,头颅深深埋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和前所未有的敬畏:
“末将石磊…鲁莽无状,冲撞军师…罪该万死!军师神机妙算…末将…服了!从今往后,刀山火海,唯军师之命是从!”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身后的残兵,也沉默地跪倒一片。
* * *
黑山寨,聚义厅。
巨大的火塘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初冬的寒意,映照着厅内一张张劫后余生、神情各异的脸。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劣质酒水的辛辣气味。
庆功宴的气氛有些诡异。石磊和他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老兄弟,闷头灌着酒,沉默不语,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浓重血腥气。他们偶尔看向主位,目光扫过张辰身边那个安静坐着的青衫身影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张辰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只是偶尔举杯示意。诸葛明则安之若素,小口啜饮着粗陶碗里的热水,仿佛白日那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谋算与他毫无关系。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活络。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林红玉忽然站了起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她端起一杯酒,袅袅婷婷地走到厅堂中央,对着张辰和诸葛明盈盈一拜。
“主公,军师。”她声音清脆,带着惯有的柔媚,此刻却多了一丝郑重,“今日大胜,全赖军师运筹帷幄,主公洪福。红玉一介女流,身无长物,唯有此物…”她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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