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峙中一分一秒流逝。寒风卷起枯叶和灰烬,打着旋儿扑在脸上。李德全感觉怀里的木盒越来越沉,越来越烫手,如同抱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就在他几近崩溃之时,台下一阵骚动。
“让开!定远将军、军师诸葛先生到——!”一声洪亮的通传划破死寂。
包围圈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张辰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色大氅,神色冷峻,步履沉稳地踏上承露台的台阶。诸葛明青衫磊落,手持羽扇,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台上每一张惊恐的脸。
李德全看到张辰的瞬间,如同见了鬼魅,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怀里的木盒差点脱手:“张…张辰?!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宫禁重地!”
张辰在他面前三步处站定,目光如冰锥,直刺李德全眼底深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李公公,本将奉旨追查贾似道通敌叛国一案,人证物证俱在!听闻公公在此‘处置旧物’,特来查看。不知公公怀中,抱的是何‘旧物’?”
“此乃…此乃宫中杂物!与你无关!”李德全色厉内荏,下意识地将木盒抱得更紧。
“哦?杂物?”诸葛明羽扇轻摇,上前一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声音清朗,却字字诛心,“李公公,贾似道伏诛,其党羽惶惶如丧家之犬。你身为内廷总管,不思协助朝廷清查余孽,反倒夤夜至此,行踪诡秘,怀抱此等精致木盒……莫非,是想趁乱销毁某些关键罪证?或是,”他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想效仿贾贼,行那祸国殃民之事?”
“你…你血口喷人!”李德全气得浑身发抖,尖叫道,“咱家对陛下忠心耿耿!诸葛明!你一介布衣,安敢在此构陷咱家!”
“构陷?”张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风声和骚动。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股铁血沙场磨砺出的凛冽杀气轰然爆发,直逼李德全。“李德全!贾似道临死前,亲口供认,构陷我镇北侯府,害我满门,屠戮边关三万将士,你亦有份!你手上沾着我张家人的血!沾着大梁边军的血!”他手指戟指,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李德全心上,“今日,你抱着这贾党名册,是想烧了它,好让那些蠹虫继续吸食我大梁的血髓?还是想用它,作为投靠你新主子的晋身之阶?!”
这直指灵魂的厉喝,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威压,瞬间击溃了李德全最后的心防。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的朱漆木盒“哐当”一声滚落出来,盖子摔开,露出里面厚厚一叠写满蝇头小楷的名册!
“不…不关咱家的事…是贾相…不,是贾似道逼咱家的…”李德全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恐惧让他彻底崩溃,“饶命…张将军饶命啊…”
尉迟雄假扮的“禁卫头领”适时上前,躬身捡起木盒和散落的名册,双手捧到张辰面前:“将军!”
张辰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盒,目光扫过名册封皮上那触目惊心的“秘录”二字。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承露台上污浊的空气和沉重的过往都吸入肺腑。他捧着木盒,一步步走到高台边缘,面向台下所有“禁卫”,也仿佛面向这沉寂而黑暗的宫城。
寒风呼啸,吹得他大氅猎猎作响。火把的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坚毅而肃杀。
“诸位!”张辰的声音灌注内力,清晰地传遍四方,盖过了风声,“此物,乃贾似道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之铁证!其上所载,尽是蝇营狗苟、卖官鬻爵、通敌叛国之丑行!牵连之广,触目惊心!”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无数双眼睛,无论是尉迟雄的手下还是远处黑暗中可能窥视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木盒。
“此册若在,”张辰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猜忌丛生,党争复起,国无宁日!此册若存,”他猛地提高声调,目光如电扫视,“那些曾依附贾贼、行差踏错之人,将永无抬头之日,或铤而走险,或心怀怨怼,成为我大梁肌体上永不愈合的毒疮!”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瘫软如泥的李德全,掠过台下沉默的“兵卒”,最终投向更深的黑暗,仿佛在质问这腐朽的宫闱:“今日,我张辰,以镇北侯府满门忠烈的名义,以雁门关三万英魂的名义!将此册——”
他猛地高举木盒,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狠狠砸向身旁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轰!
干燥的名册遇火即燃!烈焰猛地腾起,贪婪地吞噬着纸张,金红的火舌疯狂跳跃,瞬间将那个精致的木盒连同里面记载着无数罪恶与秘密的纸张包裹。浓烟滚滚,无数写满名字和罪状的纸页在火焰中翻卷、焦黑、化为片片飞灰,被凛冽的寒风卷起,如同无数黑色的蝴蝶,在承露台上空狂乱地飞舞,又纷纷扬扬地洒落,混入地上的积雪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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