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月卿"疯了"的名声,在苏府已然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每日送饭的哑巴婆子,从最初的鄙夷和不耐烦,渐渐变成了麻木的例行公事。她只是在固定时辰打开锁,将食盒放在门口,然后看也不看那个在草堆里喃喃自语的疯小姐一眼,便转身离去,再将门重新锁上。
柴房,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无人问津的孤岛。
然而,苏月卿心中清楚,在她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嫡母刘氏那根多疑的神经,绝不会真正地松懈下来。
她一定在等,等一个机会,进行最后的试探。
这个机会,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悄然而至。
"咣当"一声,柴房的锁被打开了。进来的,不是哑巴婆子,而是刘氏的心腹,张嬷嬷。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壮的仆妇,手里拿着扫帚和水桶,一脸的嫌恶。
"哎哟,这都馊了!"张嬷嬷捏着鼻子,用手在面前扇着风,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夫人就是心善,还惦记着这个疯子,怕她住的地方太脏会生瘟病,特地让老奴带人来给她收拾收拾。"
她嘴上说着夫人的"仁慈",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柴房的每一个角落里刮过,最终,落在了那个正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发呆的苏月卿身上。
此刻的苏月卿,头发乱得像一团枯草,脸上也蹭满了灰尘,身上那件破旧的衣服更是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不知在念叨什么。
小环则跪坐在她身边,同样是一副怯懦畏缩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出。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张嬷嬷对着身后的仆妇呵斥了一声,然后自己慢悠悠地踱到柴房中央,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苏月卿。
两个仆妇立刻开始粗手粗脚地打扫起来,将本就破烂的桌椅弄得砰砰作响,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苏月卿似乎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往墙角缩得更紧了些。
张嬷嬷看着她这副窝囊的样子,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浓。她一边假意指挥着仆妇打扫,一边不着痕迹地向苏月卿靠近。
就在她离苏月卿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张嬷嬷像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哟"一声叫唤,身子一个踉跄。随着她的动作,一支金光闪闪的东西,从她的发髻上滑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当啷"一声,正好掉在了苏月卿面前不远处的稻草堆上。
那是一支做工精良的赤金簪子,簪头打造成祥云的式样,在昏暗的柴房里,依旧闪烁着惑人的光芒。
对于一个被困在柴房、一贫如洗的人来说,这支金簪的价值,不言而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嬷嬷故作惊慌地扶着墙站稳,嘴里埋怨着"这该死的地",眼睛的余光,却像鹰隼一样,死死地锁定了苏月卿,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个真疯子,面对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可能会无视,可能会好奇地拿起来玩耍,甚至可能会试图把它塞进嘴里。但一个假疯子,在确认四周无人窥探后,第一反应,必然是无法抑制的贪婪——她会下意识地去看,去想,甚至会趁乱将它藏起来。
只要苏月卿的眼神中,流露出哪怕一瞬间的、属于正常人的对财富的渴望,她所有的伪装,都将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苏月卿感受到了那道锐利的目光。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呆滞痴傻的表情。
她看到了那支金簪。
她的瞳孔,似乎被那耀眼的金光吸引了,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爬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慢,像一只好奇的蜗牛。
张嬷嬷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她看到,苏月卿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
来了!
张嬷嬷的心中一阵冷笑。装不下去了吧,小贱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苏月卿爬到金簪面前,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她只是歪着头,用一种看新奇玩意儿的眼神,好奇地端详着它。
然后,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支金簪。
金簪晃动了一下,闪烁出更耀眼的光。
"嘻……"苏月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痴痴的笑声。
她仿佛发现了一个极好玩的玩具。她伸出双手,将那金簪捧了起来,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张嬷嬷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将金簪凑到嘴边,张开嘴,不是为了咬,而是……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似乎是觉得这东西的味道并不好,她嫌恶地皱了皱眉,随手就将那支价值不菲的金簪,像扔一块没用的小石子一样,扔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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