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望江月楼下,那片原本喧嚣的广场,此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在三楼雅间那两个身份尊贵到极点的皇子,和楼下那个瘫坐在地、瑟瑟发抖的疯少女之间,来回转动。
一个疯子,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
说冷酷威严的燕王殿下,是"大马"。
说温文尔雅的晋王殿下,是"身上有血的坏人"。
这已经不是"疯癫"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石破天惊!
雅间之内,晋王朱翊钧脸上那温和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虽然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苦笑,但那双桃花眼的深处,却闪过了一抹怨毒的、冰冷的杀意。
而燕王朱翊煊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呵斥,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的表情,仿佛楼下那个疯少女,指着的不是他,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
他只是端起酒杯,将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然后,他用一种清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对身后的贴身护卫,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去查查,那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着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晋王,微微颔首:"皇兄,这灯会,也看得差不多了。臣弟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他甚至没有再往楼下,多看一眼。
仿佛那场足以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的闹剧,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拂过耳边的风。
……
一刻钟后,燕王府的书房里。
朱翊煊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贴身护卫铁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已经查清楚了。"
"说。"朱翊煊没有回头。
"那名女子,是礼部侍郎苏振言的三女儿,名叫苏月卿。"铁影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苏振言?"朱翊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一个典型的、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官员。
"此女是苏振言的庶女,其母早亡,在苏家,一直不受待见。约莫三个月前,不知何故,忽然疯了。前些时日,苏府柴房倒塌,据说此女因'预言'此事,而被府中下人视为不祥,后被其父,关入了府中一处名为'揽月阁'的偏僻小院。"
"哦?"朱翊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感兴趣的光芒。
"预言"柴房倒塌?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柴房倒塌之事,可查清楚了?"他问道。
"回殿下,查清楚了。"铁影回答道,"那柴房,年久失修,房梁早已腐朽。那几日又恰逢京城连降暴雨,房倒,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时间上,太过巧合了些。"
"巧合?"朱翊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个疯了的庶女。
先是"预"言"柴房倒塌,让自己,从一个臭气熏天的柴房,名正言顺地,搬进了一个至少能住人的院子。
然后,又在今日这万众瞩目的上元灯会,以一种最疯癫、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当众羞辱了自己和自己的那位"好皇兄"。
尤其是……
她对自己的评价,是"大马"。这固然荒唐,但最多,也就是一句疯话。
可她对晋王的评价,却是——"坏人",是"身上有血"。
一个真疯子,为何会说出如此精准、如此一针见血的评价?
朱翊煊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仁厚慈善的二皇兄,手上,究竟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所以,这个苏月卿……
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如果她是假疯,那她今晚这一出,目的何在?
是苏振言那个老狐狸,想用一个疯女儿做棋子,来试探自己和晋王的态度?还是说,这背后,另有其人?
如果她是真疯……
那一个真疯子,竟能有如此的"运气"和"直觉",那她这个人,本身,就比任何阴谋诡计,都还要有趣。
"铁影。"
"属下在。"
"派个人,盯住揽月阁。"朱翊煊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清冷,"我需要知道,她平日里,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是!"铁影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朱翊煊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轮明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窗棂。
"苏月卿……"
他低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就好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虎,忽然发现了一只行为举止,都异常古怪的、有趣的猎物。
他决定,暂时不把它吃掉。
他想先看看,这只小猎物,究竟还想,玩出些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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