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毛指挥使赐下的药。” 徐鑫只能往毛骧身上推。
张世安眼中忌惮之色一闪而过。他示意随从打开药箱,取出干净的细布和药粉。“徐行走这伤,非同小可。寻常金疮药恐难奏效,下官这里有一味‘玉肌生骨散’,乃太医院秘制,对外伤灼损有奇效。”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随从解开徐鑫手上原来的包扎。
白布一层层解开。当那焦黑溃烂、皮肉翻卷、甚至隐隐可见森白指骨的恐怖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就连张世安身后那两个见惯伤病的随从吏员,脸色也微微发白。
张世安眉头紧锁,仔细审视着伤口,眼神凝重。他取出一把小巧的银质药匙,从随从捧着的白玉小瓶中舀出一些淡青色、散发着奇异冷香的细腻药粉。
“此药药性颇烈,敷上时或有剧痛,徐行走且忍耐一二。” 张世安说着,便要将药粉撒向徐鑫的伤口。
“等等!” 徐鑫下意识地出声阻止。他看着那淡青色的药粉,脑海中瞬间闪过《赤脚医生手册》里关于伤口处理的警告:大面积深度烧伤创面,禁用刺激性过强的药物,易引发感染甚至败血症!
张世安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徐鑫,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徐行走这是何意?莫非信不过下官的药?” 语气已然冷了几分。
“不…不敢。” 徐鑫连忙解释,强压着心头的紧张,“小子只是…只是曾听灶君他老人家提过,似这等皮肉焦糊、筋骨受损之伤,最忌…最忌用性烈之药强行催发,以免邪毒内陷,反伤根本…需得温和滋养,徐徐图之…” 他再次祭出“灶君”大旗,试图解释。
“灶君?呵。” 张世安这次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直接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他身后的随从也露出讥诮的神色。“徐行走,医道精深,非是乡野巫祝之言可妄加置喙。下官这‘玉肌生骨散’,乃历代太医心血所凝,救治过无数军中将士的灼伤,从未出过差错!你…” 他目光扫过徐鑫年轻而狼狈的脸,带着一种专业权威被质疑的愠怒,“莫非是觉得下官医术不精?”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小太监吓得脸色煞白,连退两步。徐鑫心头狂跳,知道自己的“僭越”之言彻底激怒了这位太医院的实权御医!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反驳,对方绝对会拂袖而去,甚至可能在院使面前给他上眼药!
怎么办?硬顶?死路一条!妥协?用那烈性药粉,万一伤口恶化感染…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徐鑫额角冷汗涔涔、进退维谷之际——
“张御医息怒。”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同样七品御医补服、却显得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他面容清秀,气质儒雅,眼神平和,手里也拿着一个药箱。
“李院判?” 张世安看到来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冷淡,“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李院判的年轻御医走了进来,对着张世安微微拱手:“张御医。院使大人挂心徐行走伤势,特命下官前来协助,并带来了一味新配的‘甘霖润肌膏’,性极温和,专用于皮肉灼损、新肉未生之创。” 他说话不疾不徐,态度谦和,目光落在徐鑫那只恐怖的右手上,带着医者本能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取出一个青玉小盒。盒盖开启,一股清冽湿润、带着淡淡蜂蜜和草木甜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殿内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盒内是半透明的、如同上好油脂般的淡绿色药膏,色泽温润。
张世安看着那盒药膏,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玉肌生骨散”,脸色变幻不定。这李院判(李时勉,虽年轻但医术精湛,深受院使器重)的到来,显然是院使大人对徐鑫的伤势另有考量,或者…是对他张世安的一种敲打?他瞥了一眼徐鑫那张沾满血污、依旧带着惊悸的脸,又想起毛骧和陛下对此人的“关注”,心中权衡利弊,终究是冷哼一声。
“既然院使大人和李院判有更好的方子,那下官便不献丑了。” 张世安收起自己的药粉,语气生硬地起身,“徐行走好生休养吧。” 说完,也不看李时勉,带着两个随从,拂袖而去,留下满室尴尬的冷风。
小太监这才敢喘口大气,敬畏地看着留下来的李时勉。
李时勉仿佛没看到张世安的失礼,神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对着徐鑫温和一笑:“徐行走受惊了。张御医性子急了些,但医术是极好的。这‘甘霖润肌膏’乃取初春雪水、蜂王浆髓、配以七种温和生肌草药秘制而成,性平气和,最是滋养。下官为您换药?”
他的态度平和真诚,毫无张世安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倨傲。徐鑫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连忙道:“有劳李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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