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甸甸的象牙腰牌,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廷玉。这位老首辅…竟是要救驾?!他顾不得多想,连滚带爬地站起,嘶声道:“老奴…老奴遵命!” 他紧紧攥着腰牌,像一道离弦的箭,冲向那扇刚刚开启的殿门,身影瞬间没入门外呼啸的暴风雪中。
殿门在王承恩身后再次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外界。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两个垂死之人,和一个站在龙床边、须发皆白、身影在烛光下投出巨大阴影的老首辅。
张廷玉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昏迷的赵琰脸上。那年轻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面容,让这位见惯风云的老臣,眼中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忧虑,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微微俯身,凑近赵琰耳边,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这昏迷的帝王听:“陛下…老臣张廷玉在此。您…可要撑住了。这大胤的江山,此刻系于您一身…系于您一念啊…”
就在此时!
“呃…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动的声音,从龙床后的阴影里传来!
李岩!
张廷玉霍然转头!只见阴影中,李岩那布满血污的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似乎更盛了几分。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努力睁开。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一股股暗红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
张廷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几步走到李岩身前,蹲下身,毫不避讳地伸手探了探李岩的颈脉。脉搏急促而紊乱,带着一种濒死的狂躁。再看那诡异的潮红和张嘴呕血的症状…
“虎狼之药…” 张廷玉的眉头锁得更紧,声音低沉,“强行吊命…饮鸩止渴…谁给你用的?!”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李岩身上破烂的官服,扫过地上那些残留着深褐色药渍的碎瓷片。
李岩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瞳孔涣散无神,却在接触到烛光和张廷玉身影的刹那,骤然爆发出一种刻骨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激烈情绪!那不是感激,不是求助,而是…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呃…嗬…印…印…” 李岩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染血的手指痉挛地、极其微弱地抬起,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抽搐。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廷玉,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不甘、绝望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警示?!
“印?” 张廷玉捕捉到了这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心头猛地一跳!印?!什么印?官印?李岩身为户部主事,他的官印…难道就是刘瑾追杀他、甚至不惜在乾元宫动手的原因?!
他猛地想起刚才扫视寝殿时,目光曾短暂停留在角落那个积满香灰的旧铜盆上!王承恩那瞬间的紧张…
张廷玉的目光如电,再次射向那个不起眼的铜盆!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铜盆走去。靴底踏在冰冷沾血的金砖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脉搏上。
寝殿内,烛火熄灭。昏迷的皇帝,濒死的忠臣,走向秘密的首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剩下李岩喉咙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痛苦的嗬嗬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张廷玉走到了铜盆边。他停住脚步,微微低头,看着盆内厚厚一层冰冷油腻的灰白色香灰。没有任何异常。
他伸出那两根曾搭过天子脉搏的、干枯却异常稳定的手指,缓缓地、不容置疑地,插入了灰烬之中!
指尖触到了冰冷坚硬的金属!还有…被灰烬包裹的、带着黏腻潮湿触感的纸张!
找到了!
就在张廷玉的手指即将拨开灰烬,抓住那隐藏的秘密之时——
“砰!”
寝殿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撞开!狂暴的风雪裹挟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阁老!太医…太医来了!” 王承恩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处逢生的狂喜响起,他几乎是拖着一个背着沉重药箱、脸色煞白、官帽都歪了的老太医冲了进来!那老太医显然是被王承恩强行拽来,惊魂未定,看着满殿血腥和龙床上无声无息的皇帝,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陛…陛下!” 太医魂飞魄散地扑向龙床。
张廷玉的动作,在门被撞开的瞬间,极其自然地停顿了。他插在香灰中的手指,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收回,宽大的袍袖顺势垂落,遮掩了指尖沾染的灰烬。他脸上的所有探究和锐利瞬间消失,恢复成一个忧心如焚的老臣模样,转身疾步走向龙床,沉声道:“陈太医!快!陛下急怒呕血,昏迷不醒!速速诊治!”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龙床那边。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香灰掩盖下的秘密依旧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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