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小心翼翼地将矿石样本包裹好,只露出那截嵌入的箭簇。然后,他走向工棚角落,那里有他带来的简易工具包。火光摇曳,映照着他专注而凝重的侧脸,以及那块可能掀起更大风暴的冰冷矿石。
乾元宫:死寂与微光
乾元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得令人窒息。龙涎香的气息早已被浓烈的血腥和草药苦涩所掩盖。炭盆里微弱的红光,是这偌大殿堂内唯一能带来些许暖意和光明的源头,却也无法驱散那无处不在的死亡阴霾。
龙榻之上,赵琰静静地躺着,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灰败的死气依旧如同最顽固的污垢,紧紧吸附在他皮肤之下。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破败风箱般的嘶哑杂音,仿佛下一刻那口气就会彻底断绝。他脸上的紫黑血污被王承恩用温热的湿巾仔细擦拭过,露出底下毫无生气的惨白,嘴唇是淡淡的青紫色。
王承恩如同最忠诚的守墓人,枯守在龙榻边。他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紧紧握着皇帝那只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通过这卑微的接触渡给榻上的天子。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帝的面容,每一次那微弱的呼吸停顿稍久,他的心便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陛下…老奴在这儿…您再使使劲…吸口气…” 他一遍遍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泣音,却又不敢放声,唯恐惊扰了这脆弱的生机。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陷的眼窝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悲恸。
吴谦坐在稍远一些的矮凳上,面前的脉枕上,赵琰另一只手腕无力地搭着。这位太医院院判的脸色,比皇帝好不了多少,苍白中透着青灰,额头上密布着冷汗。他三指搭在皇帝腕间,闭着眼,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在用尽毕生所学,去感知那脉搏深处几乎断绝的生机。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敲打着丧钟。
良久,吴谦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而疲惫,看向王承恩,艰难地摇了摇头。那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地砸在王承恩心上。
“脉象…沉迟细弱,几近于无…如游丝悬于千仞…” 吴谦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邪毒虽暂被压制,但…陛下心脉耗损太剧,气血枯竭,油尽灯枯之象已显…神志离体,魂魄…飘摇…” 他喉头滚动,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油尽灯枯!魂魄飘摇!
王承恩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握着皇帝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那冰冷的皮肤。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将他吞没。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龙榻旁小几上那方彻底失去光泽的九龙玉玺。
就是它!方才那神异的光芒一闪,才将陛下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回片刻!它是陛下唯一的生机所在!
“玉玺…对!玉玺!” 王承恩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希冀,“吴院判!方才就是玉玺发光救了陛下!它一定有神力!它一定能再救陛下一次!” 他松开皇帝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到小几旁,伸出颤抖的双手,就要去捧那方冰冷的印玺。
“王公公!不可!” 吴谦大惊失色,猛地起身阻拦,“此乃国之重器!岂可亵渎妄动!方才异象,下官亦不明所以,或为陛下真龙之气引动…岂是凡物所能驱使?强行动之,恐…恐有不测啊!” 他不敢说出口的是,万一再惊扰了皇帝那缕残魂,后果不堪设想。
“不测?还能有什么不测比现在更坏?!” 王承恩猛地回头,眼中是孤狼般的绝望和疯狂,“陛下若崩,这玉玺,这江山,还有何用?!咱家只要陛下活!哪怕用咱家这条老命去换!” 他不再理会吴谦,布满污血和老茧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方沉重的玉玺。
入手冰凉刺骨,比最冷的寒玉还要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仿佛托着整个大胤江山的重量。玉玺黯淡无光,盘踞其上的九条玉龙雕饰,再无半分灵动威严,死气沉沉,触手所及,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沉寂。
没有光芒。
没有温热。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王承恩的心,随着玉玺的冰冷触感,一点点沉入无底的冰渊。他捧着玉玺,如同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踉跄着回到龙榻边,将它轻轻放在皇帝胸口,紧贴着那几乎不再起伏的心口位置。
“陛下…您摸摸…玉玺…您的玉玺在这儿…” 他哽咽着,用自己粗糙的手掌覆在皇帝冰凉的手背上,引导着那只手,虚弱无力地搭在玉玺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乾元宫内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王承恩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