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残烛摇风
九龙玉玺幽光黯淡,如同被强行扼住咽喉的凶兽,不甘地嗡鸣着,却终究被那根刺入缝隙、死死钉住的细长金针所压制。帝王心口那令人窒息的吸附之力虽未消失,却也暂时停滞。只是赵琰的脸色,已非苍白,而是透着一股死气的灰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艰难。
太医令孙邈须发皆白,此刻却动作迅疾如风。他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凝重如渊。九转还魂散那刺鼻的异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在殿内弥漫。他先用金针封住赵琰心脉几处大穴,手法比王承恩那搏命一刺不知精妙多少倍,针尾轻颤,发出低微的嗡鸣,隐隐与那被压制的玉玺形成一种微弱的抗衡。紧接着,他以银匙撬开赵琰紧咬的牙关,将一丸赤红如血、散发着惊人热力的药散,小心翼翼地渡入帝王口中,辅以秘传推宫过血手法,助药力行开。
王承恩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气息奄奄,枯槁如纸,鲜血仍在嘴角蜿蜒。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龙榻,看着孙邈施为,看着皇帝灰败的脸色在九转还魂散的作用下,极其艰难地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不正常的潮红。
【警告!宿主(赵琰)生命体征极度衰竭!检测到强烈外源性未知能量侵蚀!九转还魂散药力强行激发残余生机…健康值持续流失中…预计维持时间:71小时59分…】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赵琰近乎混沌的意识深处划过,如同最后的倒计时。
“如何…孙院判…” 王承恩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孙邈收回搭脉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摇头,声音沉重得如同殿外铅灰色的天空:“陛下…龙体本源已被邪物侵蚀殆尽…九转还魂散,乃虎狼之药,如同烈火烹油,强行点燃最后一点灯芯…老朽…只能尽力维持这…三日之期。” 他目光复杂地扫过那方被金针钉住的诡异玉玺,“此物不除,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他心中惊涛骇浪,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邪异霸道、直接吞噬生人本源之物!
“三日…” 王承恩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封锁消息!乾元宫…只进不出!任何人…胆敢窥探…杀无赦!” 他目光转向孙邈,带着孤狼般的决绝,“孙院判…这三日…陛下就托付给你了…若有半分差池…老奴…做鬼也不会放过任何人!”
孙邈心头一凛,深深一躬:“老臣…万死不敢有负皇恩!” 他明白,自己已被彻底绑在了这艘即将倾覆的帝王龙舟之上。
**西郊演武场:尘沙蔽日**
京西,皇家演武场。旌旗猎猎,却掩不住一股陈腐懈怠之气。巨大的校场上,尘土被深秋的冷风卷起,弥漫成一片昏黄的薄雾。
场地中央,数百名京营精锐披甲执锐,刀枪如林,阵列倒也勉强算得上齐整。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许多士兵眼神飘忽,甲胄下的身躯松垮,甚至有人偷偷打着哈欠。高耸的观礼台上,坐着几位身着华丽蟒袍或麒麟补服的老将勋贵,正是掌控京营实权的几位都督佥事、同知。为首者乃成国公朱寿,须发花白,身材魁梧,眯缝着眼看着场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铺着锦缎的扶手,神情带着惯有的倨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身旁的几位将领,也多是世袭勋贵,面色红润,养尊处优之气远胜于战场杀伐的锋锐。
“陛下龙体欠安,派个不知名的矿监提举来校阅?还要看什么‘新军’操演?呵…” 朱寿身侧,一位姓马的都督同知嗤笑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位勋贵听见,“听说就是那个在皇庄捣鼓番薯、又在宫里弄些奇技淫巧的墨衡?手下不过是些矿工泥腿子和不知哪里找来的亡命徒,也配称‘军’?简直笑话!”
“马都督说的是。” 另一人接口,带着谄媚,“一群乌合之众,怕是连弓都拉不满,刀都提不稳。今日校阅,权当看个乐子,给公爷解解闷。” 他们早已习惯京营这摊死水,任何试图改变的力量,在他们眼中都是挑衅其权威的异端。
“来了。” 朱寿淡淡说了一句,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投向演武场入口。
没有震天的鼓号,没有华丽的仪仗。一支约莫百人的队伍,沉默地踏入了这片被权贵目光笼罩的演武场。他们身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外罩轻便的皮甲,与京营士兵鲜亮的盔甲形成鲜明对比。步伐整齐划一,踏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战鼓的余韵。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黝黑刚毅,正是戚光!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过观礼台上那些勋贵将领时,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他身后的士兵,虽然许多面孔还带着矿工或流民特有的风霜与粗糙,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紧紧盯着前方,身体绷紧如蓄势待发的弓弦,一股压抑的、带着铁锈与硝烟味道的锐气,悄然弥漫开来,竟将场上弥漫的尘沙都冲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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