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抬起头,虽然依旧不敢直视皇帝,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属于他“市井智慧”的亮光:“回禀陛下!臣……臣不敢欺瞒!此法说来……并不光彩,甚至……有违官场常例!”
“哦?”赵琰挑了挑眉,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点,“朕,准你说实话。”
“是!”陈元得了旨意,仿佛有了底气,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市井商贾般的精干,“药材采购,户部惯例是层层发包。陕西司报需求至户部堂官,堂官批条,再发至太医院或指定皇商采买。其中经手之人,雁过拔毛,层层加码,到了灾民手中,价高质次已是常事!臣……臣绕过堂官批条,私下寻了京城几家信誉尚可、但规模不大的药行东家。”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但看到皇帝鼓励(或者说审视)的眼神,心一横,继续道:“臣对他们言明:此乃赈灾急用,朝廷拨款有限,但若能以最优价格供货,且保证药材地道,日后陕西司若有其他采买,必优先考虑他们!甚至……臣还暗示,若能做成这笔‘样板’,将来或可绕过某些……关节,直接与内府或地方衙门做生意!”
【系统:分析陈元行为模式——利用“未来预期利益”和“打破常规渠道”的诱惑,绕过中间环节,直接与终端供应商谈判。风险:违规操作,易授人以柄。收益:效率提升,成本显着降低。】
“臣并未给任何实质承诺,只是画了一张‘饼’!”陈元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但这些药商,苦于被大皇商和官场关系户压制久矣,这张‘饼’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线生机!他们互相竞价,又恐失了臣这条新路,最终报出的价格,远低于市价!臣再从中挑选两家质优价实者,分单供货,互为制衡。至于那节省下的五千两……”他再次叩首,“臣分文未取!所有账目交割,皆在司内同僚见证之下!臣深知,此等‘捷径’,可一不可再,唯有自身干净,方能在户部立足!”他最后一句,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
赵琰的眼神微微闪动。这个陈元,果然如系统所判,胆大心细,蔑视规则,却又深谙生存之道,懂得在规则的夹缝中寻找生机,且明白“底线”的重要性。他绕开了盘剥的环节,利用了商贾的逐利心理和渴望打破垄断的需求,达到了目的。这手段,虽上不得台面,却务实有效!这正是赵琰目前最需要的人——一个能打破常规、从死水里捞出活鱼的人!
“有违常例,却能救民于水火;手段取巧,却自身持正。”赵琰的声音听不出褒贬,却让陈元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你倒是个会钻营的明白人。朕的内帑,要的就是这份明白和钻营!但朕要的钻营,是钻营在为国理财、为朕开源之上!而非钻营在贪墨舞弊、结党营私之上!陈元,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谨记陛下教诲!必殚精竭虑,为陛下管好内帑,广开财源!”陈元大声应道,额头再次触地,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激动。
“很好。”赵琰微微颔首,终于抛出了核心问题,“眼下朝廷最大的难题,便是没钱!国库如洗,灾后重建、九边军饷、朝廷运转,处处告急!李岩追赃,杯水车薪,且阻力重重。朕设立内帑,便是要另辟蹊径。你方才提到,暗中调查京师钱庄的放贷利钱及运作模式?说与朕听听,有何心得?”
终于问到了这个!陈元精神一振,仿佛回到了他最熟悉的领域,连腰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言语间那股市井商贾的精明气更浓了:“回陛下!臣……臣确是私下走访了几家钱庄,从通衢大道的‘汇通天下’、‘晋泰隆’,到南城小胡同里的‘恒裕’、‘源丰’小号,都略微打探了一番。”
他语速流利起来,如数家珍:“京师钱庄,大者如汇通、晋泰隆,背后皆有勋贵或阁部大佬的影子,放贷对象多是官员、大商贾、甚至……各地藩库!利钱看似不高,月息三分、五分不等,但往往需以田宅、商铺甚至官位前途作抵,更有‘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等名目繁多的盘剥手段!小钱庄如恒裕、源丰,则多面向小商户、破落士绅、甚至急需用钱的升斗小民,利钱极高!月息八分、十分亦是寻常!更有甚者,以抵押妻女、签卖身契相逼!其背后,也多有地方豪强或……衙门胥吏撑腰!”
【系统:扫描陈元描述,结合数据库分析:高利贷盘剥严重,民间资本流动性差,金融体系原始落后,蕴含巨大风险与机遇。】
“臣观之,此乃一潭浑水!然水浑,方有大鱼!”陈元眼中精光闪烁,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陛下!朝廷缺钱,天下官民亦多有周转不灵之时!为何钱庄能坐收如此暴利?盖因民间借贷无门,朝廷亦无官办放贷机构!钱庄以其‘便利’与‘胆量’,垄断了这放贷之利!然其弊病丛生,盘剥过甚,常逼得人家破人亡,实乃民怨沸腾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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