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解释在狂热的愚昧面前苍白无力。
“呸!少拿古书唬人!老子活了五十岁,就没见过这种鬼东西!”
“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妖言惑众!看他那样子,整天捣鼓些木头铁块,神神叨叨的,不是妖人是什么?”
“赵老爷说了,就是他这妖物坏了风水!不烧了它,明年大家都得饿死!”赵奎阴恻恻地接口,“前些天王老三家那头最壮实的耕牛,口吐白沫死了!李寡妇家鸡窝里的鸡,一夜之间全瘟了!这又怎么解释?还不是你这妖物散发的邪气冲的!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就是他害的!”
“烧了妖物!打死妖人!”
愤怒彻底吞噬了理智。棍棒锄头带着风声砸向墨衡!一个赵家健仆抡起斧头砍向筒车支撑柱!另一个将燃烧的火把掷向筒车底部堆积的引火物!
墨衡瞳孔骤缩!他本能地侧身避开砸向头部的木棒,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一锄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冰冷的木架上。眼看火把就要点燃引火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用身体去压那跳跃的火焰!棉布直裰瞬间焦糊!
“滚开!妖人!”一个贱仆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拖拽。
剧痛、寒冷、巨大的研发压力、祖父的冤屈、此刻被彻底践踏的尊严……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右手猛地探入袖中,握紧了那柄祖父留下的精钢短匕!
**不能退!死也不能退!为了祖父!为了格物!**
就在匕刃即将出鞘的刹那,村口被厚雪覆盖的土路上,传来一阵急促如雷、带着金铁交鸣之音的马蹄声!这声音起初被风雪和喧嚣掩盖,但瞬间变得清晰、密集、沉重,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碾碎一切的凛冽气势,蛮横地撕裂了清河洼上空的狂乱!
几骑快马如同玄色闪电,卷过村口牌坊,踏碎积雪,溅起大片雪泥,挟着风雷之势直冲混乱的中心!当先一骑,通体墨黑,神骏非凡,马背上的人影身披厚重玄色貂裘大氅,风帽下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一双眼睛锐利如寒夜鹰隼,瞬间穿透漫天风雪,锁定了空地中央那架奇特的机械和被围攻、濒临绝境的瘦削身影!
正是循着缇骑探查的踪迹,一路疾驰而来的赵琰!
他心中那因盐商断供、朝堂掣肘而积郁的滔天怒火,在看到墨衡被围攻、筒车将被焚毁的瞬间,如同压抑的火山找到了喷发的出口!盐商用军盐扼国之咽喉,是为巨蠹;眼前这些乡绅愚民,则是在亲手掐灭他点燃的、可能照亮帝国未来的微小火种!何其相似!何其可恨!
【系统:警告!关键人才“墨衡”遭遇致命威胁!目标状态:濒临失控反抗!威胁来源:本地乡绅煽动村民!建议:立刻武力干预!】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在赵琰脑海中炸响!
“呵…”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冷笑从赵琰唇边逸出,“看来朕这趟散心,倒真是…撞见了正主。” 声音低沉,清晰地传入紧跟在侧、全身肌肉紧绷、杀气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的骆养性耳中。
无需命令!骆养性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一勒缇绳,胯下战马通灵般发出一声穿云裂石、饱含战场杀伐之气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碗口大的铁蹄在风雪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然后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踏下!
“轰——!” 积雪混合着冻土被踏得粉碎四溅,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铁血气息的嘶鸣与踏地声,瞬间将所有的喧哗、叫骂、挥舞的棍棒彻底冻结!村民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愕、恐惧地回头,望向这群如同神兵天降般的不速之客。
骆养性按刀在手,腰背挺直如标枪,百战余生的惨烈杀气轰然爆发,声如雷霆,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何方刁民!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喧哗,持械行凶,意欲焚毁官造重器,伤害朝廷匠师?!此乃天子脚下!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皇上?!”
“官造重器?朝廷匠师?” 赵德财、赵奎等乡绅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村民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棍棒锄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火把被慌乱地踩灭。空地中央,紧握匕首、指节发白的墨衡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马背上那玄衣如墨、气势仿佛能镇压天地风雪的身影!
赵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主宰生死的漠然,最终钉在抖若筛糠的赵德财身上。“你,是此地里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骨。
赵德财噗通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贵人话…小老儿赵德财…是…是本村里正…兼…兼田主…”他试图用身份壮胆。
“哦?田主?里正?”赵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虫子,“身为朝廷命吏,一乡之望,不思体察上意,襄助格物利国之举,反煽动愚众,污蔑陛下亲设之格物院匠师为妖,意欲焚毁关乎国运之重器,甚至聚众伤人害命?”他微微前倾,无形的帝威如同山岳压下,“诬告反坐!毁坏官物者,视同谋逆!聚众行凶者,斩立决!尔等,是想尝尝这诛九族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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