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却远离这喧嚣的中心,独自缩在角落里一个用厚棉帘隔开的简陋“静室”内。他头发蓬乱如草,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工作台上几截断裂的枪管残骸,以及一堆散落的图纸。旁边冷掉的饭菜早已结了一层油花。
“闭气…闭气…”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布满烫伤和划痕的手指在一张被反复涂改的图纸上划拉着,“燧石击发,火星入药室,引燃发射药…可这缝隙!这该死的缝隙!”他猛地抓起一截炸裂的枪管残骸,断口处参差不齐,明显是内部压力瞬间失衡导致的灾难性破裂。
“墨先生,这…这已经是今天炸的第七根了…”一个年轻工匠探头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王师傅的手…被碎片打穿了…再这样下去…”
墨衡仿佛没听见,他抓起炭笔,在一张新的宣纸上疯狂演算,复杂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图瞬间布满了纸面。“药室与枪管连接处的弧度不对!应力集中!还有这螺纹…不够紧密!一丝缝隙,就是炸膛的引信!”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去找陈总管!要最好的精铁!不!要那种…那种韧性更强的!还有,把钻头角度再磨小半度!快!”
年轻工匠被他眼中疯狂的光芒吓住,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系统:侦测到“燧发枪核心缺陷:闭气性不足”。分析残骸数据…主要问题:1.枪膛尾部螺纹加工精度不足,气密性差;2.药室与枪管过渡区设计不合理,应力集中;3.钢材杂质偏高,韧性不足。提供优化方案需消耗国运点:80点。】
工坊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赵琰的心神通过系统“看”着墨衡那憔悴而疯狂的身影,听着那钻心的炸膛声和工匠的哀嚎,心也在往下沉。时间!又是时间!戚光需要火器,边关需要火器!这闭气性,竟成了卡住咽喉的致命瓶颈!
“兑换优化方案!”赵琰咬牙下令。80点国运瞬间消失,一股庞杂而精密的机械图纸、材料配比、加工工艺信息流瞬间涌入墨衡的脑海!
正陷入思维泥潭的墨衡浑身剧震!仿佛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劈入他的意识!那些困扰他无数日夜的难题,那些模糊不清的受力节点,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一种全新的、颠覆性的“锥形螺纹密封结构”和“渐进式药室过渡设计”方案,带着冰冷而完美的逻辑,烙印在他的思维深处!
“是了!是这样!哈哈哈哈!”墨衡猛地跳了起来,状若疯癫,抓起炭笔在墙上干净的石灰面上疯狂涂抹起来,全新的结构图以惊人的速度呈现!他的狂笑在轰鸣的工坊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充满了拨云见日的狂喜!“锥形!渐进!材料…对!还要加一点那个…陛下赐下的‘星屑’(系统提供的微量合金催化剂)!快!快按这个重铸模具!磨新钻头!”
工坊里的工匠们面面相觑,但看到墨衡眼中那重燃的、近乎燃烧的火焰,一股莫名的希望和力量也涌了上来。炸膛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和墙上那精妙绝伦的新图纸,撕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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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户部衙门深处,一间暖阁内却弥漫着另一种压抑的寒意。
两淮盐商总商江万山,这位富可敌国的巨贾,此刻正襟危坐,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对面,坐着的是户部右侍郎,张廷玉的门生心腹,周廷儒。
“江翁,陛下的内帑专员,持天子剑,在川、粤、长芦强行收购存盐,价格…比市价高出两成!”周廷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焦灼,“水路已有我的人设法拖延,但陆路…陈元那厮调用了京营的车马,日夜兼程往宣大运!照这个速度,最迟四天,第一批盐就能送到宣府军仓!我们…我们断供之计,恐将落空!”
“落空?”江万山端起面前的雨前龙井,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抿了一口,才缓缓放下茶盏,瓷器底座与紫檀桌面接触,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一声轻响。
“周大人,慌什么。”江万山的声音平稳无波,“陛下能买川盐、粤盐、长芦盐,他能买多久?又能买多少?我两淮盐场,占天下盐课十之六七!他抬价收购,耗的是他自己的内帑!内帑有多少银子,经得起这么填无底洞?”
他微微倾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话语却如毒蛇吐信:“传我的话下去。第一,所有依附我江家的中小盐商,即刻起,停止向官府指定的‘官引’盐店供货!一粒盐都不许出仓!就说…存盐不足,待新盐煎出。第二,给我在江南各府,尤其是产粮大府,秘密收购!有多少粮食,收多少!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一成!”
周廷儒一怔:“收粮?江翁,这是何意?盐事未平,为何…”
“蠢!”江万山眼中寒光一闪,“盐是命,粮更是命!陛下内帑的钱都拿去填盐窟窿了,他拿什么来平抑粮价?一旦粮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朝野物议沸腾,他这引岸置换、与民争利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张阁老那边,不就有更好的刀子递过去了吗?到时候,他要么乖乖停下那套把戏,恢复旧制…要么,就等着天下大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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