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思虑周全。”赵琰淡淡开口,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直刺张廷玉,“那就依阁老所言。着令…”他的目光在几位重臣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一位须发皆白、以耿直着称的老臣身上,“…左都御史李严,会同工部、户部侍郎,即刻前往格物院,详查匠户事宜!务必秉公持正,查明真相!若有冤屈,严惩不贷!若有构陷…”他语气陡然转寒,如同腊月寒风扫过大殿,“…亦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李严等人肃然出列领命。
徐谦伏在地上,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张廷玉眼帘微垂,古井无波。靖王手中的玉扳指停止了转动。
赵琰的目光最后掠过徐谦,那冰冷的审视让后者脊背一凉。
“徐侍郎。”
“臣在。”
“你既如此关切匠户,此案查证期间,你便随同李御史左右,将匠户所陈冤屈,一一记录在案,不得有丝毫遗漏、偏颇。若有失察,唯你是问!”赵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徐谦心头猛地一沉,脸上的悲悯瞬间僵住,连忙叩首:“臣…臣遵旨!定当竭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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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院外,暗巷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积雪覆盖的巷角阴影里。车厢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鼠王魏忠贤裹在厚重的玄色貂裘中,如同盘踞在黑暗里的巨大蜘蛛。他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那截冰冷刺骨的金雕钩爪,爪尖幽光闪烁,映着他眼中毒蛇般的寒芒。
对面,一个如同影子般融入黑暗的番子低声禀报:“督公,格物院内外已布下天罗地网。玄冰石室所在小院,更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轮守。墨衡自昨夜起便一直守在石室甬道口,未曾离开。期间,其副手王启年曾两次外出,一次取大量细棉布,一次取生石灰,均用于封堵石室缝隙。”
“生石灰?”鼠王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倒是个土法子…看来那石室里的东西,比咱家想的还要邪乎。”他拿起那张被火把熏烤过的桑皮纸拓片,再次仔细辨认那些模糊的墨点:“硫磺、硝石、铅…大量异常采买…‘雷吼’图纸不全…墨衡必除…”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格物院在炼的,不是普通的炮药!那玄冰石室里藏的,怕是要命的‘渊毒’!周廷圭那个死鬼,藏的就是这‘渊毒’的方子或者半成品!那‘双鱼’,就是接头取货的信物!”
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给咱家盯死那个墨衡!更要盯死所有试图靠近玄冰石室的人!尤其是…身上带着鱼形物件,或者行为鬼祟的匠人!那‘双鱼’的主人,绝不会放弃石室里的东西,更不会放过墨衡!”
“是!”影子番子低声应命,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车厢外的风雪中。
鼠王将冰冷的金雕钩爪贴在脸上,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残留的凶戾血腥。他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阴冷的弧度。
“金雕爪…双鱼信…靖王爷,您这潭水,搅得够浑啊。咱家倒要看看,是您的爪子快,还是咱家的‘地网’密!”他喃喃自语,车厢内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谋与血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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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院,玄冰小院
生石灰浆散发出刺鼻的碱味,在王启年的指挥下,几个被临时叫来的、战战兢兢的杂役正沿着玄冰石室的门槛和所有肉眼可见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涂抹着。灰白色的浆液迅速与冰冷的玄冰和石壁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淡淡的雾气。
墨衡依旧靠着石壁坐着,闭目养神,但全部的感官都如同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棉布和生石灰的双重隔绝,似乎将那致命的杏仁味削弱到了微不可闻的程度,但那萦绕在心头的巨大阴影,却丝毫未曾散去。能量的数字,变成了冰冷的“20”。
小院里,匠人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搬运清理瓮体残骸的动作都轻了许多,交谈声更是几近于无。陈四混在人群中,卖力地清理着一块沉重的陶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时用袖口擦拭。他的动作看似平常,但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一次次精准地扫过石室门口那新涂抹的石灰层,扫过墨衡疲惫的身影,以及王启年警惕巡视的姿态。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摩擦的铿锵之声。紧接着,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左都御史李严,奉旨查案!格物院院正墨衡何在?”
声音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小院的死寂!所有匠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望向院门。王启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挡在了墨衡身前。
墨衡缓缓睁开眼,扶着石壁,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疲惫,努力挺直了脊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只见院门处,数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率先踏入,分立两侧,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随后,三位身着不同颜色官袍的大臣鱼贯而入。为首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电,正是以刚直不阿闻名的左都御史李严。他身后,跟着工部侍郎徐谦,以及一位户部侍郎。徐谦的目光一进院子,便带着一种审视和隐隐的得意,迅速锁定了墨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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