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明白!下官亲自盯着!”王启年咬牙应道,手背的灼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提醒他这平静铅壳下镇压着何等恐怖。他立刻开始指挥还能行动的杂役和匠人,清理院中狼藉,加固警戒。
就在李严部署完毕,心神稍定之际,偏厅的门被推开,格物院的老大夫擦着汗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后怕和忧虑。
“李大人!”
“墨院正如何?”李严一步跨前,心悬到了嗓子眼。
“万幸!万幸啊!”老大夫连连道,“墨院正脉象极度虚弱,耗损过剧,心神激荡之下导致昏厥,并未受明显外伤。小人已施针稳住心脉,灌了参汤吊住元气。性命暂时无忧,但…但此番损耗实在太大,犹如油尽灯枯,非大补静养数月难以恢复。此刻万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李严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性命无忧已是天幸,至于损耗…只能等陛下圣裁,倾举国之力调养了。“好生看护!用最好的药!有任何反复,即刻来报!”
“是,大人!”老大夫躬身退下。
李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想喘口气,院墙之外,夜色最浓重的角落,一片瓦砾极其轻微地响动了一下。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单膝跪在李严身后三步之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地网特有的阴冷滑腻:
“禀镇抚使,鼠王有讯。”
李严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讲!”
“一、格物院外,除我方‘地网’七人,另有三股暗桩。两股已被锁定,似与已伏诛的刘瑾余孽路数相通,现已投入靖王府门下;一股行踪诡秘,手法陌生,疑为北狄‘黑水台’精锐,目标直指铅盒与血诏碎片。陆百户一行出格物院时,此股暗桩已有两人尾随而去,意图不明。”黑影语速极快,信息却清晰如刀刻。
刘瑾余孽投靠靖王!北狄黑水台精锐潜入京师!李严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局面比想象中更凶险十倍!靖王的手,已经和北狄的爪子,在黑暗中悄悄握在了一起!而那枚玉佩和血诏碎片,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二、半个时辰前,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抄送鼠王处。”黑影的声音更低,却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北狄左贤王部,以我大胤商队‘私藏违禁火器、窥探军情’为由,悍然扣押‘庆隆号’等三大商队于雁回关外!人货俱扣,扬言…扬言要我大胤交出‘格物天工’墨衡,并奉上新型火器图纸百张,方肯放人!狄使阿史那咄苾,已率三百铁卫,陈兵关下!”
轰隆!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李严心头!扣押商队!索要墨衡!索要火器图纸!时间点如此巧合,就在格物院爆发“渊毒”之祸、血诏碎片现世的当口!这绝非孤立事件!这是北狄与靖王内外勾结、遥相呼应的致命组合拳!一边在京城制造弑君血案嫁祸皇帝,动摇国本;一边在边境武力胁迫,索要大胤崛起的命脉——墨衡和他掌握的火器技术!
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李严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几乎能想象到,当陛下看到陆铮呈上的血诏碎片和铅盒,再接到北境这赤裸裸的讹诈军报时,会是何等的震怒与煎熬!这盘棋局,已然图穷匕见!
“鼠王令:京城内外,‘地网’已尽数启动,全力监控可疑动向,尤其是靖王府及刘瑾余孽藏匿之所。请镇抚使示下,对尾随陆百户之黑水台探子,是否…截杀?”黑影最后一句,透出森然的杀意。
李严眼中寒光暴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杀!一个不留!绝不能让任何消息,在陆百户抵达皇城前泄露出去!做得干净些!”他深知,此刻任何一点关于血诏的风声走漏,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朝野难以想象的动荡。
“遵命!”黑影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李严独自伫立在玄冰小院冰冷的石地上,夜风吹动他浸透冷汗的官袍,带来刺骨的寒意。眼前是铅封的死亡之门,身后是昏迷不醒的帝国柱石,手中握着足以掀翻龙椅的血诏残片,而千里之外,北狄的铁蹄已踏响边关的战鼓。更可怕的是,黑暗中,靖王的阴影与北狄的刀锋,正悄然合流。
他缓缓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里是帝国的心脏,此刻想必也已如这玄冰小院一般,被无形的风暴和刺骨的寒意所笼罩。他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为陛下,为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守住眼前这方寸之地,等待那最终裁决的雷霆降临。
* * *
**皇城,乾清宫东暖阁。**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殿内沉重的阴霾。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个个面如土色,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御座之上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身影。
年轻的皇帝赵琰,身着明黄常服,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他面前巨大的紫檀御案上,静静摊开放着两样东西:一方小巧却无比沉重的铅盒,一块被油纸半裹、露出刺目“弑”字的明黄绢帛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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