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
“传吾皇口谕:北狄若伤我子民一人,则视同宣战!尔等索要墨院正?索要火器图纸?可!” 戚光的手再次指向那余烟未散的恐怖弹坑,字字如刀,“以此炮为笔,以此地为纸!让尔等左贤王,亲至关下,割下头颅奉上!吾皇便在乾清宫,静候尔王头颅落地!逾期不至,或再伤我子民分毫…”
戚光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
“…则本将麾下‘雷吼’齐鸣,必叫尔等粉身碎骨,葬身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死寂!
关内关外,一片死寂!
只有那巨大的弹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刺鼻的硝磺味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地狱的情柬。所有狄骑,包括阿史那咄苾在内,都被这精准到令人胆寒的炮击和这赤裸裸、充满血腥味的最后通牒彻底震慑!他们引以为傲的铁骑弯刀,在这毁灭性的炮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阿史那咄苾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额头青筋暴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辱!前所未有的羞辱!但更多的,是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那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凝视,让他遍体生寒。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衣襟内侧,那里贴身藏着一封用火漆密封、来自遥远京城某位“贵人”的密信。此刻,这密信却如同烫手的烙铁。
关墙之上,守军士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崇拜与自豪!那一声炮响,如同炸响在所有人心头的惊雷,驱散了多日的憋屈与阴霾!
戚光冷漠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关下那群色厉内荏的狄人。他微微侧首,对身边副将低声下令:“严密监控狄营动向。所有‘雷吼’装填实弹,引信备好,目标覆盖狄使营及外围铁卫阵列。他们敢动一个百姓,就给我…全轰上天!”
“末将遵命!” 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戚光望向关内那支沉默而强悍的新军,望向那一门门昂首向天的“雷吼”。陛下的意志,帝国的尊严,将由此炮火铸就!他相信,阿史那咄苾怀里的那封密信,很快就会变成靖王催命的符咒!
* * *
**格物院,玄冰小院。**
夜色如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刺鼻的石灰味混合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杏仁苦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铅灰色的巨大“坟冢”矗立在院落中央,被厚厚的、刚刚泼洒过水而显得湿漉漉的石灰浆覆盖着,如同披上了一层惨白的外衣。十架水龙车环绕四周,粗大的竹筒不间断地喷洒着水雾,水珠落在滚烫的铅板和石灰层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蒸腾起袅袅白汽,试图用这笨拙而原始的方式,隔绝、冷却那铅壳下蛰伏的死亡。
李严如同铁铸的雕像,拄刀伫立在铅冢前丈许之地。玄色飞鱼服的下摆已被水汽和溅起的石灰浆打湿,紧贴在冰冷的铁网靴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铅封的接缝处,那里凝固的铅水如同扭曲的蜈蚣。王启年则带着几个心腹匠人,拿着特制的长柄工具,小心翼翼地刮掉外层干燥剥落的石灰,再泼上新的浆水,动作轻得如同在擦拭易碎的琉璃,唯恐惊扰了里面的恶魔。
“李大人,外层石灰浆已按您的吩咐,加厚了至少三寸,泼水也未曾间断。” 王启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石灰粉,声音嘶哑地汇报,手背上被灼伤的旧痕在昏暗的灯火下格外刺眼。
李严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座铅冢上,系在偏厅里那个昏迷不醒、呓语着“谐频共振”的人身上。墨衡那破碎的警告,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谐频?共振?远程激活?这些词如同天书,却带着最不祥的预兆。他不懂其中玄奥,但他相信墨衡在生死关头潜意识发出的警报!铅封,或许并非万全!
时间在死寂的水雾喷洒声和石灰剥落的细微声响中缓慢流淌。疲惫和紧张如同两只大手,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声,如同最细微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极其突兀地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耳朵,更像是直接钻入了人的骨髓深处,引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李严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铅冢!王启年和几个匠人也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瞬间的异样。
“什么声音?” 一个年轻匠人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噤声!” 李严厉声低喝,目光如电。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水雾喷洒的滋滋声,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夜风吹过院墙的呜咽声…一切如常。那诡异的“嗡”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是连日紧绷神经导致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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