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
王启年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一股比北疆风雪猛烈百倍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认得这个标记!这独一无二的、展翅欲飞的玄鸟纹!这是靖王府内库所出器物的专属徽记!是靖王权势与皇家恩宠的象征!只有那些专供王府使用、代表着大胤最高工艺水准的器物,才会被打上这个烙印!
“雷吼”……这寄托着整个北疆、整个胤朝希望的核心炮管……这无数忠勇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护送、几乎令李严大人这支队伍全军覆没的重器……竟然……竟然出自靖王府?!
荒谬!极致的荒谬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启年的脑髓上!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靖王!当今天子的亲叔父,权势煊赫的藩王!他的内库,怎么会秘密铸造本该由工部军器监负责、关乎国战命运的国之重器?这凹痕……这差点毁了“雷吼”的致命伤……是意外?还是……某种处心积虑的安排?
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旋涡在他眼前轰然展开!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因极度的惊恐而凸出,像濒死的鱼。目光仓惶地扫过周围——沉默前行、浑然不知的玄甲铁骑;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的李严;还有张都尉那在风雪中挺拔如山的背影……以及他胸前那似乎隐隐透出血迹的位置!
那封密信!狄人军官贴身藏着的密信!上面提到的“胤都贵人”……难道……难道指的就是……
“噗通!”王启年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地趴在了冰冷的炮管之上。额头的冷汗瞬间冒出,又被寒风冻结,黏在皮肤上,带来针刺般的寒意。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抠住炮管尾部那狰狞的凹痕边缘,指甲因用力过猛而崩裂,渗出殷红的血珠,迅速在冰冷的钢铁上凝结。
不能……不能让人看见!尤其不能是玄甲军的人!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攫住了他。戚帅是天子心腹,玄甲军是皇帝亲军!如果他们知道这炮管来自靖王府……在这北疆战事胶着、朝堂暗流汹涌的关头,会发生什么?这炮还能顺利抵达雁回关吗?李严大人醒来如何自处?无数将士的牺牲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甚至……会不会引发更可怕的猜忌和情洗?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着王启年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浑浊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血和冷汗,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炮管上那冰冷的玄鸟烙印附近,迅速冻结成红色的冰珠。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死死挡住了凹痕和那个致命的印记。宽大破旧的袍袖被他慌乱地扯过来,盖在炮管尾部,试图掩埋这个足以引发滔天巨浪的秘密。他趴在炮管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绝望。那冰冷的玄鸟纹路,透过单薄的衣料,仿佛带着灼人的嘲讽,烙印在他的胸口,烫得他痛不欲生。
“王老?您怎么了?”旁边一名负责照看他的年轻学徒,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上前搀扶,声音带着关切和疑惑。他看到了老匠作惨白如鬼的脸色和汹涌的泪水。
“没…没事!”王启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声音嘶哑尖利得变了调,“冻…冻着了!老骨头不中用了!”他用力推开学徒的手,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试图掩饰失态,眼神却惊恐地躲闪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就在这时,前方风雪中,一骑玄甲斥候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回,马蹄溅起高高的雪泥。斥候在张都尉马前数步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报都尉!”斥候的声音带着急促,“前方三里,官道岔口!发现狄人游骑活动踪迹!约二十余骑!似在徘徊探查!”
坏消息如同附骨之蛆,紧随而至!张都尉眼神骤然一凝,铁铸般的面甲下,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猛地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了下来,肃杀的气氛在风雪中弥漫。玄甲重骑们无声地调整着阵型,握紧了手中的马槊,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下的积雪。
张都尉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疲惫的队伍、吱嘎作响的炮橇、昏迷的李严,最后,落在了趴在炮管上、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的王启年身上。老匠作那异常的惊恐和失态,并未逃过这位经验丰富的将领的眼睛。
他策马缓缓踱到炮橇旁,沉重的马蹄声仿佛踏在王启年紧绷的心弦上。
“王匠作,”张都尉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炮管情况如何?方才见你……”他话未说完,目光却如实质般投向王启年身体遮挡下的炮管尾部。
王启年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低着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盖在炮管上的袍袖仿佛有千斤重。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那玄鸟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衣料烫着他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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