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 —— 日期?某种编号?
**印鉴** —— 是谁的印章?
他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张“靖”字残片,凑到眼前。纸张是军中常用的黄麻纸,质地粗糙。墨迹乌黑,用的是最普通的松烟墨。但这字…笔力遒劲,骨架开张,转折处带着一股刻意收敛却仍掩不住的锋锐之气,绝非普通军吏或文书所能写出!这字迹的风格…隐隐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笔锋。
他放下残片,目光移向那几本册子。最上面一本封皮上沾着点点暗红的污迹,像是凝固的血,封皮上几个潦草的墨字:《雁回关甲字粮仓出入总录(永昌十一年冬)》。
粮仓出入记录!正是李岩押运队遇袭前,被焚毁的那个粮仓的记录!
墨衡的心猛地一沉。他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粮食品类、数量、经手人等。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记录的时间正是李岩押运队抵达前几日。记录显示,粮仓在那一日“接收新粮入库”,数量庞大。但就在这一条记录的旁边,却被人用朱笔,极其潦草地、几乎是覆盖性地批注了几个小字:“霉米三成,掺沙砾,已报损”。
“霉米三成,掺沙砾…”墨衡低声念出,声音冰冷。这行朱批的字迹,与封皮上的潦草墨字截然不同,显得更加仓促、甚至带着一丝慌乱!而且,这朱批的位置…墨衡的手指拂过纸页,敏锐地察觉到,这朱批似乎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墨迹的渗透程度与旁边记录的新粮入库墨迹略有差异,而且覆盖了原本记录下缘的一行小字,只隐约露出半个模糊的“…张”字。
**霉米三成!掺沙砾!**
这行触目惊心的朱批,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墨衡的心脏!李岩押运队拼死送来的新粮,竟然有如此大的问题?而这问题,似乎被粮仓的经手人发现了,并“已报损”?报给谁了?这潦草的朱批是谁写的?被覆盖的“…张”字又是什么?
墨衡的目光锐利如鹰,继续在册页上搜寻。他很快发现,记录新粮入库的那一页边缘,有极其细微的撕扯痕迹,似乎曾经附着过什么,但被人小心地撕掉了,只留下一点难以察觉的纸茬。而就在同一页的背面,透过纸张,隐约能看到一些用力书写留下的压痕。
墨衡心中一动,立刻将册页小心地对着隔间入口透进来的昏暗光线。果然,在光线的映照下,纸背清晰地显现出一行字迹的压痕轮廓:
**【押运官:张廷玉门下吏员 王德禄】**
张廷玉!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保守派领袖!
王德禄?这个名字…墨衡脑中飞速检索,似乎曾在李岩抱怨押运队官僚作风时提及过此人,是张廷玉安插在户部负责北疆粮秣的一个小吏!
张廷玉的门下吏员负责押运!粮入库后被发现“霉米三成,掺沙砾”!然后,负责记录的粮仓官吏发现了问题,在记录旁做了朱批“已报损”,并可能附上了相关的单据(被撕掉的部分)!而单据上,很可能就有押运官王德禄的签名或印鉴(那个被覆盖的“…张”字?)!
这一连串的线索在墨衡脑中瞬间贯通,勾勒出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图景:以张廷玉为首的保守派,不仅在朝堂上阻挠军备革新,更将黑手伸向了前线的命脉——军粮!他们利用职权,指使门下吏员在押运的军粮中掺入霉米沙砾,中饱私囊!粮仓官吏发现问题,记录在案,准备上报(朱批“已报损”)。然而,就在李岩押运队遇袭、粮仓被焚毁的前后,有人拿到了这本记录,发现了这个要命的证据!为了掩盖,此人不仅撕掉了可能作为直接证据的附件(单据),还用朱笔在那条记录旁强行批注“已报损”,试图将此事定性为正常的损耗处理,并…很可能在粮仓被焚时,趁机销毁了这本记录,或者这本记录被“抢救”出来,却成了烫手山芋,直到此刻被张诚焚烧!
而这个焚烧证据的人…墨衡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再次射向瘫软在地的张诚,以及脸色灰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周焕。
“张诚!”墨衡的声音如同寒铁,“这本粮仓记录,是你从火场‘救’出来的?还是有人交给你的?这朱批,是谁批的?被撕掉的那一页附件,在哪里?”他顿了顿,指向地上那张写着“初九”的残片,“这‘初九’,又是什么意思?是日期?还是编号?”
“我…我…”张诚被墨衡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禁。他下意识地又看向周焕,眼神充满了哀求。
周焕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狰狞,嘶声道:“墨大人!此等刁奴,满口胡言,留着必乱军心!待末将…”他挣扎着就要起身,似乎想亲自处置张诚灭口!
“周将军!”李岩厉喝一声,一步跨前,腰刀已然半出鞘,森冷的刀锋横在周焕身前,目光如电,“墨大人问话,岂容你插嘴!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