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轻微的溶解声响起。
标准硫磺粉末在醋液中迅速溶解,溶液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澄清透明。
而那碗“官矿”硫磺粉末溶解后的醋液…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带着诡异蓝绿色调的液体!更令人心惊的是,碗底迅速沉淀下了一层灰黑色的、如同铁锈般的渣滓!
墨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青筋暴跳。他抓起一根细铁签,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层沉淀物,凑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如同腐烂鸡蛋般的恶臭钻入鼻腔!
“砷…还有铁锈渣…”墨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愤怒!“这不是硫磺!这是裹着硫皮的毒药!是专门用来断我们脊梁骨的毒药!”
王启年笔记上那句“靖矿之硫…锻铁必脆如枯枝”,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匠作营日夜赶工、前线将士赖以搏命的火铳,竟是用这种混杂着剧毒砷化物和劣质杂质的硫磺锻造的!那些炸膛的铳管,那些被自己武器撕碎的袍泽…不是意外,是谋杀!
就在这时,营房厚重的布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风雪卷入。王栓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和后怕。
“墨先生!将军有令!清查所有硫磺入库记录!尤其是‘官矿’那批!”他急促地说着,目光扫过地上那碗浑浊的醋液和沉淀物,以及墨衡铁青的脸,心头猛地一沉,“您…您发现了?”
墨衡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个沉淀着灰黑色渣滓的粗陶碗,重重地推到王栓子面前。碗中浑浊的液体还在微微晃动,映出王栓子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带路!”墨衡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把抓起工作台上那本《淬火笔记》,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去库房!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把这断命的毒,送进雁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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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位于匠作营最深处,依着关墙内侧的山壁挖掘而成,厚重包铁的木门终年紧闭,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木炭混合的独特气味,以及一股陈年的尘土和铁锈味。
看守库房的老军刘头,是个在雁回关当了三十年差的老行伍,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还算稳当。当王栓子带着浑身煞气的墨衡和一队如狼似虎的戚光亲兵撞开库房门时,刘老头正佝偻着背,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就着一盏油灯,哆哆嗦嗦地翻着一本油腻腻的旧账册。
“刘头!”王栓子一声断喝,在空旷阴冷的库房里激起回响。
刘老头浑身一颤,手中的账册“啪嗒”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他猛地抬起头,昏黄的老眼在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将军有令!立刻调取所有硫磺,尤其是标注‘官矿’来源的入库记录!经手人签字画押的凭证,全部拿出来!”王栓子厉声道,手已按在了腰刀柄上。墨衡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刘老头惨白的脸,最后落在他脚边那本账册上。
“官…官矿…”刘老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颤抖着弯下腰,想去捡那本账册,动作却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有…有记录的…都在…都在册子上…”
王栓子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捡起账册,迅速翻找。墨衡则径直走向库房深处,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和密封的木箱,上面都用醒目的红漆标注着“硝”、“磺”、“炭”等字样。他目标明确地走向堆放硫磺的区域。
很快,他找到了那批新入库的“官矿”硫磺。几十个麻袋堆成小山,麻袋口用粗麻绳紧紧捆扎,上面清晰地盖着兵部仓廪的朱红大印,以及“靖州官矿”的字样。墨衡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毫不犹豫地划开一个麻袋口。
暗黄色、混杂着深色颗粒的硫磺块暴露出来。那股熟悉的、带着腥气的刺鼻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比在匠作营里闻到的更加浓烈。
“是它。”墨衡的声音冰冷。他抓起一把硫磺块,在手中搓了搓,细碎的杂质粉末簌簌落下。
“找到了!”王栓子那边也发出一声低呼,他指着账册上的一页,“前日入库!‘靖州官矿’精硫三百斤!经手人…”他目光扫向签名处,瞳孔猛地一缩!“经手人…刘三!画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面无人色的刘老头身上!
“刘头,这刘三,是你什么人?”王栓子逼近一步,语气森寒。库房内的亲兵无声地散开,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刘…刘三…是…是小老儿的侄子…”刘老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筛糠般颤抖起来,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他…他前日押送这批货来的…说…说是兵部特批…上好的…上好官矿硫磺…小老儿…小老儿就按规矩签收了…”
“人呢?”墨衡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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