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艾…艾德里安…”李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腔的抽痛,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指向船舱角落堆放的几件湿漉漉的、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包裹,“快…快看看…有没有…文书…王焕…咳…王焕的…”
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就是王焕那狰狞的脸和刺目的刀光!王焕死了,但此人临死前的疯狂,其背后隐藏的东西…或许就在那些被打捞起来的物品里!混乱已起,瘟疫横行,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关乎全局!
艾德里安瞬间明白了李岩的意思,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然:“是!李大人!”他放下水碗,毫不犹豫地扑向那堆散发着淤泥和河水腥气的包裹,不顾肮脏,双手飞快地翻找起来。
墨衡听着李岩嘶哑却条理清晰的声音,感受着他重伤之下依旧紧绷如弓弦的意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闭上刺痛的眼睛,将几乎全部残存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双耳,努力过滤着岸上那震耳欲聋的混乱声浪,试图从中捕捉任何一丝与“清秽”、“灭鼠”、“隔离”相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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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营地,“体面”棚户区边缘**
冯远(慧觉)如同一条在污秽阴影中游弋的毒蛇。张婆子那“朝廷要烧死所有人”的恶毒谣言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的滔天恨意和同归于尽的疯狂,让他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越发深刻。混乱,正是滋养他“佛业”的最佳温床。
他无声地移动着,目光如同精准的筛子,掠过那些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那些咳血、身上出现黑斑的个体,是天然的瘟疫图腾,是恐惧的放大器,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健康的“载体”,需要让这死亡之火,烧得更旺、更广!
阴影深处,几只硕大的老鼠被他身上某种诡异的气息驱赶着,从角落的垃圾堆里窜出。冯远枯瘦的手指迅捷如电,指尖沾着一点暗红近黑的粘稠粉末,精准地弹射在几只皮毛相对油亮、行动敏捷的老鼠身上。这些老鼠吱吱尖叫着,带着足以致命的“佛赐”,如同被无形的手驱赶,疯狂地窜向那些虽然惊恐但尚未显症、人群相对密集的区域——尤其是靠近新挖引水沟渠的地方!
“去吧,佛赐尔等‘大自在’。”冯远无声低语,眼中闪烁着狂热而冰冷的光芒。活水?正好成为瘟疫蔓延的快速通道!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朝着营地中刚刚被士兵用长枪强行划出、还未来得及挖掘深壕的“预备病坊区”潜行而去。那里,恐惧和混乱,需要再加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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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外围,戚光临时防线**
“顶住!长枪!收!”
“弩手!听我号令!瞄准最前方持械者!”
戚光炸雷般的吼声在防线最前沿炸响,他驻马而立,如同钉死在怒涛中的礁石。铁甲上溅满了泥浆和不知是谁的血迹,座下战马不安地喷着响鼻,前蹄焦躁地刨着泥泞的地面。
防线在狂暴的人潮冲击下剧烈地颤抖、变形。士兵们组成的长枪阵如同被无数狂野的蛮牛反复撞击,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和歇斯底里的咒骂。盾牌上传来沉重的砰砰声,木屑飞溅,那是燃烧的木棍和石块在砸击!更有人赤红着眼睛,用牙齿撕咬着盾牌的边缘!
“放!”戚光眼中血丝密布,看着几个挥舞着燃烧木棍、试图点燃盾牌的疯狂灾民,牙缝里迸出冰冷的命令。
嗡——!
又一排弩箭离弦!精准地射倒了那几个最危险的纵火者。血腥的镇压暂时遏制了局部,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激起了后方更狂暴的反弹!
“狗官!他们真要烧死我们!”
“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
绝望的咆哮汇聚成毁灭的洪流,防线多处被冲得向内凹陷,眼看就要被撕裂!
“将军!顶不住了!用火器吧!”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嘶吼着冲到戚光马前,声音带着绝望。
戚光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火器?那是最后的手段,是彻底堕入深渊的屠杀!他猛地抬头,望向营地深处那越发混乱的火光和浓烟,望向通惠河的方向,皇帝陛下就在那里!他在等什么?还能等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旨到——!!!”
一骑快马如同劈开怒海的利箭,东厂番子特有的尖锐呼喝撕裂喧嚣!那番子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不,是染着大片暗红污迹的油布,如同举着一面战旗,无视周围混乱的人流和飞溅的泥石,疯狂地打马直冲戚光帅旗之下!
“戚光接旨!”番子冲到近前,勒马急停,战马人立而起,他几乎是滚鞍下马,将那张沉重的油布高高举起,声音因极速奔驰和激动而嘶哑变调:“陛下…陛下亲笔血诏!防疫救民十则!严令将军死守!按诏行事!违令者斩!”
“血诏?!”戚光浑身剧震!他猛地一把抓过油布,明黄(或者说曾经明黄)的布面被泥水和暗红的血渍浸染得斑驳不堪,上面炭笔的字迹歪斜却力透千钧,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严分界】、【速清秽】、【设病坊】、【重防护】、【敢冲击病坊焚药棚阻清秽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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