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装置庞大、丑陋、摇摇欲坠,布满了临时拼凑的痕迹,像一头匍匐在地的金属与陶土怪兽。但陈五眼中却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将捣碎的黄花蒿塞满加热瓮,注入仅存的一点净水,然后发疯似的将旁边炉灶里燃烧的木炭全部扒拉出来,堆在加热瓮底部!
“艾先生!快!引火!!” 陈五朝榻上的艾德里安吼道。
艾德里安看着这丑陋而奇特的装置,仅剩的左眼猛地睁大。他瞬间明白了陈五那“力推水自动”构想的粗暴实现——利用加热产生蒸汽压力,推动瓮内液体(混合药汁的水汽)通过铜管上升!高温蒸汽进入上方被冰块包裹的冷凝瓮,遇冷凝结成液体(提纯药液)!而冷凝瓮底部的液体增多产生压力,又可能通过另一根铜管流回加热瓮或收集容器(陈五来不及做这一步,只预留了出口)!这是一个利用热力差驱动的、原始的、强制循环蒸馏冷凝系统!
“上帝啊…” 艾德里安喃喃道,不知是惊叹还是绝望。他挣扎着爬下木榻,踉跄着扑到炉灶边,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用尽全身力气塞进加热瓮底部的炭火堆!
火焰猛烈地舔舐着陶瓮底部,瓮内温度急剧升高。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寂静的医帐内显得格外清晰。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蒿草苦味伴随着白色的蒸汽,从加热瓮的缝隙和那个简陋的泄压阀边缘“嗤嗤”地喷涌出来!整个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根连接两瓮的粗铜管。
一秒…两秒…
铜管毫无动静,只有喷出的蒸汽越来越多,泄压阀上的小石头被顶得微微跳动。
“不行…压力不够…还是漏气…” 陈五的心沉了下去,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瞬间——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打嗝的巨响从加热瓮内部传来!紧接着,那根粗大的铜管猛地一颤!一股滚烫的、黄绿色的、带着浓稠泡沫的蒸汽液体混合物,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出,咆哮着冲进铜管!液体在铜管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顶着巨大的阻力,艰难地向上攀升!
“动了!它动了!” 一个药童指着铜管,失声尖叫。
那浑浊的、饱含着黄花蒿精华与杂质的液体,在铜管中挣扎着、翻滚着,一点点、一寸寸地向上挪动!灼热的铜管烫得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终于,在所有人几乎窒息的注视下,那滚烫的液体混合物,带着嘶嘶的声响,艰难地挤出了铜管出口,如同断断续续的呕吐物,滴落进下方冷凝瓮底部一个匆忙放置的干净陶罐里!
第一滴!粘稠、浑浊、深褐色,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速度极其缓慢,如同垂死之人的眼泪。
“太慢了…杂质太多…纯度…” 艾德里安看着那缓慢滴落的浑浊液体,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蒙上阴影。这样的效率,这样的纯度,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就在这时——
“吱——!!”
一声尖锐刺耳的鼠嚎在医帐门口炸响!一只体型堪比野猫、双眼赤红如血、皮毛油亮得诡异的巨型鼠王,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撞破医帐单薄的布帘,直扑向正在滴液的陶罐!它身后,更多的赤眼巨鼠疯狂涌入!
“不——!!” 陈五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离得最近,想也不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那只扑向陶罐的鼠王撞了过去!
“砰!”
陈五和鼠王狠狠撞在一起,滚倒在地。鼠王尖锐的爪子瞬间撕破了他的肩膀,腥臭的涎水滴在他脸上。陈五却死死抱住这只滑腻恶心的怪物,用头、用身体、用一切能用的部位,拼命阻止它靠近那个简陋的装置!其他工匠和药童也反应过来,尖叫着拿起手边的木棍、药杵,甚至燃烧的木柴,扑向涌进来的鼠群!
医帐内瞬间陷入人与鼠的惨烈混战!艾德里安怒吼着,抓起手边一根沉重的捣药杵,狠狠砸向一只扑向加热瓮的巨鼠!鼠脑迸裂!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仅剩的左眼被血糊住,却凭着感觉疯狂挥舞着武器,用身体护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冷凝瓮!
加热瓮在混乱中被撞得剧烈摇晃,底部炭火四溅。泄压阀上的石头被震落!高压的蒸汽混合着滚烫的药液残渣,如同失控的怒龙,“轰”地一声从泄压口和铜管连接处猛烈喷发!
“小心!!” 有人尖叫。
灼热的气浪和滚烫的液体碎片横扫一片!靠得最近的几个工匠惨叫着倒地。陈五被气浪掀翻,怀里的鼠王趁机挣脱,一口咬向他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贯穿了鼠王的头颅,将它死死钉在地上!鼠王四肢抽搐,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陶罐。
陈五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医帐门口,戚光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矗立!他手中强弓弓弦犹自震颤,身后是几名同样浴血、手持火把和长刀、正奋力劈砍鼠群的亲兵!显然是防线危急,戚光发现鼠群异动,亲自带人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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