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件…对!在那边角落的箱子里!” 有人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冲向角落。
希望的火星在死灰中重新迸发。学徒们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迅速行动起来。有人小心翼翼地清理裂口周围的污渍;有人翻箱倒柜找出墨衡预先制作好的、打磨光滑的铜制榫卯备件;有人搬来工具箱,挑选合适的锉刀、锤子;有人则死死按住还在渗漏的接口上方,试图减少液体的损失,冰冷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衣袖,冻得他牙齿打颤也绝不松手。
陈实成了临时的指挥。他回忆着墨衡组装时反复强调的要点:“榫卯之道,贵在严丝合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接口需预热,铜性柔韧,趁热嵌入,自然咬合…” 他拿起一个备用的铜榫,凑到油灯的火苗上小心烘烤。高温让铜件微微发红,也炙烤着他的手指,皮肤瞬间烫出水泡,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快!趁热!” 陈实低吼一声,将烧得发红的铜榫递给负责嵌入的学徒。那学徒接过滚烫的榫头,顾不得烫伤,用钳子夹稳,对准裂口处预留的卯眼,在陈实精准的指引下,用力而稳定地嵌入!
“滋啦——!” 一股白烟冒起,伴随着金属受热膨胀的细微摩擦声。
“锤!轻轻敲击,震实缝隙!” 陈实紧盯着接口。
小锤落下,发出清脆而谨慎的“叮叮”声。
汗水混合着油污,从学徒们紧绷的脸上滑落。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空气里弥漫着铜锈、黄花蒿、汗水和金属灼烧的混合气味。
突然,一直按压接口上方阻止渗漏的学徒惊喜地叫起来:“慢了!漏得慢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陈实凑近仔细查看,只见那裂口处,烧红的铜榫在冷却收缩的过程中,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紧密地咬合进卯眼之中,原本狰狞的裂缝被新嵌入的金属填补、挤压,渗漏的液体终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滴落,最终——彻底停止了!
“成了!堵住了!” 压抑的欢呼声在工坊内爆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学徒们互相拍打着肩膀,看着那被修复的接口,眼中闪烁着泪光。那不仅仅是一个接口的修复,更是希望的重新焊接!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一瞬。陈实脸上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别高兴太早!榫卯虽然嵌入了,但接口受过撞击,结构可能不稳。而且,刚才的渗漏损失了多少原液?冷凝管内部是否被污染?蒸馏效能还剩多少?必须立刻测试!”
他的冷静如同冰水,浇醒了众人。喜悦褪去,更严峻的考验摆在面前。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蒸馏设备扶正复位,重新点燃炉火。淡绿色的浑浊液体(混入了冷凝水和少量杂质)再次被注入蒸馏釜。火焰舔舐着铜釜底部,热量开始传递。
工坊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呼呼”声和液体在管道内流动的微弱“汩汩”声。所有学徒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冷凝管的出口。每一滴从出口滴落的液体,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出口处终于开始有液体凝聚、滴落——
颜色不再是之前提纯液那种澄澈的淡绿,而是带着一丝浑浊的暗黄绿色!气味也更加刺鼻!
“效能下降了!纯度不够!” 年长学徒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陈实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凑近观察滴落的液体,又用手背快速触碰冷凝管壁,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冷凝效果也不对!温度太高了!肯定是刚才撞击或者我们拆装时,扰动了内部的虹吸管或者密封!这样下去,就算能出液,药效也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无效!” 修复了外壳,却可能伤了内腑!墨衡留下的这台机器,其内部精巧的虹吸平衡和冷凝效率,是手工难以完全复刻的核心!他们这些学徒,只学到了皮毛。
怎么办?停下来重新拆解检查内部?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青囊院里,那些孩子的生命正在以时辰为单位流逝!继续运行?产出无效甚至有害的药剂,等于亲手扼杀希望!
就在这进退维谷、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陈实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滴落的暗黄绿色液体,仿佛要将其看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冷凝管粗糙的外壁,感受着那异常的温度。墨衡失明后,在暴雨中摸索修理水车模型时顿悟虹吸原理的画面,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的脑海。
“虹吸…温差…密封…” 陈实喃喃自语,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猛地转身,对负责炉火的学徒吼道:“减火!把火压到最小!保持蒸馏釜底部微热即可!”
“啊?釜温不够,提纯速度…”
“听我的!” 陈实斩钉截铁。他又看向另一个学徒:“去找!找所有能密封的东西!油脂!蜂蜡!哪怕是嚼烂的米浆!把冷凝管所有接口,特别是我们刚才动过的地方,给我死死封住!一丝气都不能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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