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眩晕感如黑色潮水,瞬间淹没夏至。他下意识扶住栏杆,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掌心,却无法缓解那灭顶的冲击。他死死盯着对岸身影,视线因心跳过速和酸涩变得模糊。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 ——
少女微微转头间,发髻上斜插的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清冽、锐利如寒冰碎裂的冷光!
那光芒的形状、质感…… 夏至的瞳孔骤缩到极致!
一模一样!
和他记忆中,凌霜在玄元宗主峰广场上,被魔气吞噬前,发髻上那支迸射出最后凄美寒光的玉簪…… 一模一样!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夏至喉咙挤出。仿佛烧红的钢针猛然刺入太阳穴,剧痛如爆炸般在脑海中炸开,眼前一片漆黑。无数混乱片段汹涌而来:燃烧的赤阳剑、碎裂的寒玉剑、凌霜含泪的眼眸、天魔狰狞的咆哮,以及那道刻骨铭心的玉簪寒光……
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便签本和笔 “啪嗒” 掉落。那页写着 “一朝风雨满城忧……” 的诗稿,被风吹动,翻卷几下,安静地躺在脚边。
对岸石上的少女,似乎对这边的痛苦毫无察觉。她静静望着湖面,片刻后,又低头拿起画笔,沉浸在画中世界。阳光勾勒着她宁静的侧影,那支折射过冷光的玉簪,在发间安静地簪着,如同跨越时空的烙印。
剧痛逐渐消散,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茫然空白。夏至大口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缓缓直起身,视线仍锁在对岸身影上。心脏还在胸腔里沉重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难以置信的余震。
是她吗?
那个在梦里失去的…… 凌霜?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平凡城市的普通公园?
夏至的目光移向少女面前的画架。距离远,细节模糊,只能分辨出画布上大片的色彩和线条轮廓。那似乎是…… 连绵起伏的山峦?线条冷峻陡峭,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雪峰之上,隐约可见一些…… 建筑的轮廓?虽只是粗犷勾勒,但那飞檐斗拱的样式,那种遗世独立、俯瞰苍茫的气势……
夏至的呼吸再次一窒。
玄元宗!
那是玄元宗所在的、终年积雪的苍茫峰!画布上模糊却透着寒意的雪峰轮廓,孤悬绝顶的建筑剪影…… 分明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现实中却从未踏足的玄元宗山门景象!
这怎么可能?!
一个在公园写生的陌生少女,怎么会画出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仙门景象?那景象只存在于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感,如冰冷藤蔓缠绕上夏至的心头。他僵立在观景台上,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湖面波光、对岸绿树、远处城市喧嚣,都在这一刻失去真实质感,扭曲变形,仿佛隔着晃动的、冰冷的水幕。
不知过了多久,对岸的少女完成局部描绘,轻轻放下画笔,开始收拾画具。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与周围环境相融的宁静。
夏至猛地惊醒。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他混乱的脑海:不能让她走!必须弄清楚!他踉跄着向前一步,双手抓住栏杆,身体前倾,张开口,想要呼喊 —— 喊什么?凌霜?不,这太荒谬!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声音卡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音节。他眼睁睁看着少女收好画板,背起画袋,轻盈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她转过身,沿着湖岸小径,朝公园另一个出口走去。月白色裙裾在微风中摆动,像一片飘远的云。
夏至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身影即将消失在树丛拐角,他才如梦魇中挣脱,爆发出行动的力量。他转身,跌跌撞撞冲下观景台,沿着湖岸,朝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奋力奔跑!脚下石板路飞快倒退,心跳声和喘息声在耳边轰鸣。他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她!看清楚她!问清楚!
然而,公园小径曲折,隔着宽阔湖面,他需绕过至少半圈。等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冲到对岸拐角时,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林荫道,延伸向公园西门出口。道路两旁是整齐的绿篱和花坛,晨练老人慢悠悠打着太极,孩童嬉笑着跑过。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那个穿月白长裙、发间簪着玉簪的身影,如墨滴融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未留丝毫痕迹。
夏至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汗水滑落。他茫然四顾,内心被巨大的失落和困惑笼罩,如冰冷潮水将他淹没。刚才的一切,是幻觉?还是梦境在清醒状态下的延续?可那玉簪的寒光、画布上的雪峰…… 感觉真实得可怕!
他失魂落魄地踱步,下意识走回观景台。木地板上,掉落的便签本和笔静静躺着。他弯腰拾起。那页写着诗句的纸,被风吹得微微卷起边角。
“一朝风雨满城忧,临夜醉梦晨曦欢。清新气息尘埃落,惬意庭景群雀鸣。”
墨迹未干,字字清晰。他手指摩挲纸页,目光落在最后一句 “惬意庭景群雀鸣” 上。庭院里的麻雀…… 那将他从地狱边缘唤回人间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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