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保南粮北调的顺利进行,明朝官府对内陆运河进行了疏浚,从而构建了一个庞大的漕运体系。围绕税收和物资分配,运河沿岸地区逐渐发展出一套复杂而根深蒂固的“漕规”体系。地方官员、商人和船工通过“漕规”共同分享利益,例如操控粮食的收购价格、垄断运输权利等。长期从事漕运的船工和纤夫为了抵御官府的压迫和土匪的掠夺,以同乡和宗族为纽带,结成帮派,形成了早期帮会的雏形。到了明末,江南地区的稻米贸易十分繁荣,一些工人转型成为“中间商”,利用武力控制市场交易环节,成为了半合法化的地方势力。明末的漕帮兼具工会和黑社会的双重性质:对内协调工人的权益,对外则通过暴力手段垄断运输线路、勒索商船。到了崇祯朝的后期,漕帮已经展现出军事化的特征,使用暗语传递命令、制定帮规,并收编沿河的土匪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漕帮的领导者通过向地方官员行贿以获得保护,有时甚至被吸纳进漕运的官方管理体系中,担任如“漕头”等职位;一些官员则借助漕帮的力量来完成税收任务,从而形成了“官帮共治”的局面。漕帮在明末的实质是一个灰色利益集团,它是由运河经济和腐败的官僚体系共同催生的。其形成过程可以概括为:运河开发→工人自发组织→通过暴力手段实现垄断→最终与官方力量合流。
前面已经提到,在天启年间(1621-1627年),漕粮改折政策失去了控制。为了填补辽东军费的赤字,朝廷强制性地将30%的漕粮以银两的形式征收,然而这种折价远低于市场上的米价。这一措施导致了运军的集体逃亡,到了1625年,漕船的缺额达到了惊人的1200艘,大明的漕运系统因此崩溃。部分漕工转而从事私盐贩运或劫掠商船,形成了松散的水匪团伙。他们对水道地形了如指掌,常常伪装成渔民或商船,在九江至南京的水域段活动。
漕帮的势力范围广泛,遍布多个山头。在南京、扬州和镇江三地同志会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查明,那些劫掠金山商船的漕帮据点位于南京。漕帮的头目姓丁,名力,他们的据点具体位于漕运枢纽的浦口东门左所大街。左所大街作为南北物资的集散地,配备了商行、货栈、码头等多种设施,漕帮成员经常在这里进行货物的装卸、交易以及帮派之间的联络,严格来说,这条街完全属于漕帮的势力范围。。
崇祯三年二月初十五,色初降,左所大街的青石板路在微光中泛着油亮,两旁鳞次栉比的青砖店铺挑起朱漆挑檐,檐角悬挂着褪色的“漕”字灯笼,在江风中轻轻摇曳。满载粮包的独轮车吱吱作响地碾过石缝,赤膊的苦力们高声吆喝着号子,汗水与码头飘来的鱼腥味交织,弥漫在整条街巷。河畔的货栈门前,镖局的旗杆斜插,穿短打的漕帮汉子蹲在石阶上,咀嚼着炊饼,腰间的短刀随着谈笑声轻轻摇摆;对面的茶楼二楼,雕花木窗被支起,戴方巾的粮商正与账房核对账本,算盘声噼里啪啦如同雨点。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押粮官的皂靴踏过水洼,溅起泥点扑向街边卖菱角的老妪的竹筐,她的咒骂声还未落下,远处秦淮河上已传来漕船靠岸的铜锣闷响,惊起一群灰鸽掠过烽火墙头的残阳。
太白酒楼,坐落于左所大街与东门大街交汇的丁字路口,已成为丁力漕头与商贾们进行谈判的“露天议事厅”。今日,赵礼递帖邀请丁力在此酒楼二楼雅间会面。一位是面如冠玉的书生,另一位则是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两人并肩而立,形成了一幅颇为不协调的画面。赵礼,拥有一支百人的特种士兵(专门保护各地同志会成员)听候他的调遣,同时又是金山新军的政委,还是金山最大的情报头子,这个气场已不可同日而语,丁力已经尽力在释放自己的杀气,结果看这个书生毫不所动,也是暗暗佩服。
丁力和赵礼两人心照不宣,丁力清楚手下人的所作所为,也深知金山商会实力雄厚,货物种类繁多且极为抢手。今日,他目睹了赵礼在码头的场景:四艘装备精良、配备重型火炮的苍山战船,以及一百名荷枪实弹、威风凛凛的士兵。丁力意识到这次可能碰到了硬骨头,尽管外表看似镇定,内心却已慌的一笔。在赵礼到来之前,他已经对丁力的情况了如指掌。由于大明财政长期陷入困境,漕运业务大幅下滑,漕帮人多事少,众多人员需要养家糊口。因此,这位丁漕头仿佛坐在火山口上,对任何有利可图的生意都不会放过。
丁力爽朗地笑了起来:“赵先生莅临我们漕帮,实乃尊贵的客人。请直言不讳,一切皆可商议!”这般话语对丁力而言,已是极为客气和尊重。
赵礼也明白,李勇曾提醒过,出门在外必须携带着刀子,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果不其然,刀子够硬,别人的态度就有多软,有了这样的态度,做事情便容易多了。赵礼展开扇子,同样开怀大笑:“丁老大,今日我有几项生意欲与漕帮合作,还望不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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