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宫墙四角的铜灯树已熄了两盏。
苏婉儿立在冷宫朱漆门前,指尖触到门环上的霜,凉意顺着经脉直窜后颈。
"王公公,这钥匙借我用用。"她将腰间缀着"御前辅政使"的银鱼符在守宫太监眼前晃了晃,余光瞥见对方喉结剧烈滚动。
王公公的灯笼在风中打了个旋,昏黄光晕里,他额角的汗珠子正顺着皱纹往下淌:"郡主明鉴,冷宫历来亥时封门,老奴要是开了这门......"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腰间的钥匙串,铜钥匙撞出细碎的响,"上回陈答应的贴身宫女想送件棉衣,被掌事嬷嬷知道,连带着奴才都挨了二十板子......"
"王公公。"方公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尾音。
这位皇帝身边的老奴慢步上前,拇指蹭了蹭腰间那方刻着"御"字的羊脂玉牌,"方才在御书房,陛下还说要查查各宫门禁是否严谨。"
王公公的膝盖当场软了三分。
他哆哆嗦嗦摸出钥匙,金属刮擦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轴"吱呀"一声开时,苏婉儿闻到股腐木混着霉味的气息——这味道,和张氏描述的庄子废墟竟有三分相似。
"那老妇关在最西头的偏房。"王公公举着灯笼在前引路,青石板缝里结着冰碴,他每走一步都踮着脚,"当年是从济州庄子送进来的,说是犯了纵火罪......可奴才瞧着,她倒像是吓傻了,整宿整宿地哭,嘴里直喊'火、火'......"
偏房的门是朽的,苏婉儿推了半下,"咔"地裂开道缝。
霉味混着酸馊的饭香扑面而来,她眯眼望去,草堆里蜷着个身影——头发灰白,脸上糊着不知道几日没洗的泥,身上的粗布衫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青灰的皮肤。
"阿婆?"苏婉儿蹲下来,放轻了声音。
老妇的头缓缓抬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往草堆最深处缩去,"不是我!
不是我放的火!
别抓我......"
小云赶紧上前按住要冲出去的王公公。
苏婉儿盯着老妇发抖的肩头,从袖中摸出片淡紫色的技能卡——这是前日系统奖励的"读心通感",能探知他人记忆残片。
指尖触到老妇手腕的瞬间,她闭了闭眼。
火光。铺天盖地的火光。
苏婉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跳动的火舌,劈啪作响的房梁,还有婴儿的哭声。
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婢女撞开她的"视线",怀里紧抱着个裹着绣金襁褓的婴孩,脸上全是黑灰,却仍在喊:"小姐别怕!
奴婢带您逃!"
婴孩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苏婉儿的呼吸猛地一滞——那眉眼的轮廓,和她每日晨起对镜时看见的自己,竟像得可怕。
"阿婆!"她攥紧老妇的手腕,声音发颤,"当年抱的那个孩子,是不是......"
"当啷"一声,老妇突然剧烈挣扎,腕间的银镯撞在青砖上。
苏婉儿被带得踉跄,技能卡的微光"唰"地消散。
老妇又恢复了呆滞,只是嘴里反复念叨:"井里......井里有光......"
"郡主。"小云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冷宫外的巷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像是皮靴碾过残雪的"咯吱"声,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
苏婉儿耳尖微动,瞥见王公公的灯笼突然抖了抖——那光映在墙上,照出好几个晃动的人影。
她迅速起身,拽着小云闪进墙角那口半人高的破柜。
柜门刚合拢条缝,就听见外间传来严厉的呵斥:"谁许你们开的门?
王公公,你活腻了?"
苏婉儿贴着柜板,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老妇还在草堆里哼哼,脚步声越来越近,烛火的光透过柜门裂缝,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
柜门缝隙漏进的光忽明忽暗,苏婉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外间皮靴碾雪的"咯吱"声停在偏房门口,接着是王公公带着哭腔的"李典仗您怎么来了"——李典仗?
那是皇后宫中掌刑的女官,素日最是眼高于顶。
"方才在景阳宫当值,见方公公引着人往冷宫去。"女声尖利如刀,"王公公好大胆子,敢放外臣私闯禁苑。"
苏婉儿贴着柜板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分明记得方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怎的会被皇后宫中的人盯上?
"奴才也是被逼的......"王公公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方公公拿御书房的牌子压人,奴才哪敢不从......"
"住口!"李典仗的绣鞋碾过青石板,"那女人呢?"
苏婉儿的呼吸瞬间凝固。
她看见柜门裂缝里映出的裙角——月白色缠枝莲纹,正是皇后宫中女官的制式。
"回典仗,偏房里就那疯婆子......"王公公的灯笼晃得厉害,光晕里老妇仍在草堆里哼哼,"方才好像有动静,许是野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